如果很多年后彭彭真的成了成功人士,要出版一本回忆录,她已经想好了第一章的名字,就叫“在星巴克开始的咖啡馆创业梦”。这听上去特别拧巴,为什么已经坐进了星巴克,还想自己开个咖啡馆?然而彭彭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确实每天泡在公司楼下出门右拐的星巴克里,而且只做一件事,就是琢磨怎么开一家跟星巴克比起来,差不了太多的咖啡馆。
那天采访完轻食餐厅的老板April,彭彭更坚定了她也要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的想法。April看起来太迷人了,年纪30出头,身材好,足够自信,还有一个自己热爱的事业。这一切都让她显得魅力四射的,眼里的光芒都比别人的更亮。彭彭没问过April有没有男人,也许单身,也许都生了孩子也说不定,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April在彭彭的眼中简直就是“完美”这两个字的代言人。
彭彭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恰好站在迷茫的十字路口,容易受人影响,还是因为April本身确实足够有吸引力,哪怕彭彭不迷茫也会被她打动。生活没有如果,反正结果就是彭彭觉得自己成了April的迷妹。除了上中学的时候看杂志有过“我也要过那样的生活”的幻想,大概十年了吧,彭彭第一次碰到一个真人,让她觉得,自己也想像她一样生活。
不过彭彭跟April并不熟,也不好意思上赶着去找人家聊天。那次采访之后,彭彭只是在跟朋友约饭的时候去过两次轻食餐厅,正好April都在店里所以又礼貌性地打了招呼。除此之外,她俩的联系就仅限在朋友圈互相点赞了。彭彭按时间轴的先后顺序翻完了April的整个朋友圈,长达3年时间,她发的不多,内容基本围绕健身、去欧洲看展览和自己开店后偶尔做个发布会展开,没什么自拍或美食这种年轻姑娘朋友圈必备,也没晒过男人和孩子。都翻完之后,彭彭内心简直涌现出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因为从头到尾April在朋友圈的形象都是符合彭彭内心的幻想的,没有破坏人设的内容出现。
那段时间,彭彭已经魔障到每次在April朋友圈看到她去过的好展览,都忍不住截图发给几个闺蜜,说“你们看,我偶像多有品位”……一开始搞得Wendy和另外两个姑娘很是吃醋,再后来,索性直接问彭彭是不是要变拉拉了。当然,彭彭一向是先翻个白眼,再自以为替她偶像发言一般回复四个字:你们不懂。
所以在长达一个月的在星巴克思索创业问题的过程中,彭彭脑子里想的也都是April。不是满眼粉红小桃心那种爱上了忍不住花痴的喜欢,而是每当想到一个可能会面对的问题,彭彭都在内心问自己,如果这事是April赶上了,你觉得她会怎么处理?比如,如果开店一直经营不善,赔到多少钱是你预设的必须关门的心理底线?再比如,开店一定要自己随时坐在店里盯着吗?还有如果朋友来捧场,直接免单会赔死,但收人家钱又不好意思怎么办?……反正乍一想起来,开店好像就是简单的进一批原始材料,加工之后再卖出去的过程,但实际上有好多细节,哪一个没考虑到都不行。彭彭把能想到的全列出来了,一个一个思考,不过至少99%的问题她根本没有答案,就算把自己假想成April,也还是没有答案。如果有一天能和April做闺蜜,彭彭一定会把这段经历讲给她听,不过估计独立自主理智如April,能当场掉一地鸡皮疙瘩。
就这么琢磨了一个月,彭彭好像已经忘了她还有份正经工作。中国人有个神奇的口头禅叫“过了年再说”,然而年底大概从12月中就开始了,一直会延续到大约2月的春节过完之后。在漫长的好像永远过不完的年底,公司已经人心涣散许久了。明明刚进入新的一年,按理说正是新年新气象的时候,但杂志社却是一副日薄西山,并且太阳再也不会升起来的样子。
把彭彭招进来的主编,现在只有在每周开例会的时候才露面了,其他时间据说要不就是陪孩子去上课外补习班,要不就是自己也在谈工作,反正基本没什么机会在办公室看到她,所以彭彭经常泡在楼下星巴克就更没人管。在主编消失的这段时间,先天自带八卦基因的同事们,盛传主编已经找到了更上一层楼的“下家”,要去一个互联网公司做App了,职位是联合创始人。虽然整个编辑部没一个人做过互联网,但大家都说互联网喜欢传统行业的人,主编这种资深媒体人,只要发出个“可谈”的信号,就有一大把公司老板等着开高价甚至给股份,还有的别的杂志的主编,据说有好几个都自己创业拉到了几百万的投资。这事越传越像真的,一周之后,同事之间的话题已经是在猜主编跟谁关系更好,跳槽的时候会不会带自己一起走了。
不过彭彭除了最基本的好奇心之外,没什么听这种八卦的功利需求,就算主编真的要走,并且主动提出要带她一起走,她也没兴趣换个地方再接着过朝九晚五的生活了,所以当同事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也仅限于坐在一边随便听听。
不过,事情发展的方向总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听同事讨论主编去向的时候,彭彭对此事只有一个跟自己有关的心愿,就是主编千万不要来问她。因为彭彭虽然下了决心要开店,但她打算给自己充裕一点的时间准备,没把握的时候先不辞职,再说正好现在杂志社管理不严,每月的工作量彭彭可以轻松完成,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放弃这份有工资的稳定工作?结果,果然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某个周一的下午,刚开完选题会,大家正忙着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主编向彭彭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彭彭,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正好聊聊工作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