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是吴老板告诉我的。这天晚饭后,我破天荒地陪老婆卓秀娴到楼下散步。刚下楼,吴老板的车就出现在我面前。他跳下车来,神色慌张地把我拉到一边,急急地对我说:“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我惊讶地问。
吴老板定了定神,说:“皮光洲今天早上被警察带走了。”
我听了后,没好气地对吴老板说“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对皮光洲与张二江等人搅在一起,心存怨气。
吴老板哭丧着脸说“冯科,我知道你在许多公检法系统有熟人,你就想办法帮帮他吧。否则,我也躲不过这一劫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问。
“冯科,不瞒你说,我曾经给皮总送过钱物,虽然数量不大,但也足够扣上行贿的罪名了。”吴老板颤抖着说。
我听了后,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是这个把你吓得像丢了魂似的呀?皮光洲又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你给他送钱,算不了行贿。”接着,我又安慰了他几句。
“可是……可是,我通过皮总也给彭处和余主任送过钱。”吴老板地。
“什么?你也给他们送过钱?”这让我有点不好理解。吴老板搞违章建筑时间不长,数量不多,就我们马岗这一栋还在施工的违章建筑,他用得着给他们送钱吗?
见我疑惑,吴老板跟我道出了原委:“皮总介绍我认识彭处后,彭处答应我可以通过余主任在马岗拿到村股份公司名下的几块地皮来搞违章建筑。”
“这几块地皮不是早已让张二江拿走了吗?”我惊讶地问。
“虽然张二江拿走了,但他只是打了一小部分钱给村股份公司,还欠着股份公司好大的一笔钱不还。所以,彭处给我出主意,要我直接找村股份公司谈,并承诺一次性付完所有款项。起初!股份公司并不同意,说是怕得罪张二江。后来,彭海博带着我去找余主任,余主任便给村股份公司的董事长打了电话,问题就解决了。”
我听了吴老板的这一番话后,全身起鸡皮疙瘩。张二江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他精心培养起来的盟友,竟私下里拆了他的台。我想起了一句箴言: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所谓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我问吴老板:“你这样不计成本地拿这几块地皮,有钱赚吗?”“赚不赚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可以把张二江打败。这厮平时欺人太甚了!”吴老板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理解吴老板,张二江仰仗着他在城建系统的广阔人脉关系及黄栋梁加盟后建构起来的黑社会势力,打压与他抢“食”的其他搞违章建筑的老板。吴老板这一年多来不少受他的气,搞得他几乎无法在马岗待下去。
但我也提醒他“我帮不了皮光洲,也帮不了你,既然你认为你行过贿!最好去自首,争取司法部门的宽大处理。”
吴老板听我怎么一说,重重地在我前面叹了一口气后,便一声不吭、垂头丧气地走了,像面临世界末日。
谁料,这竟是我与吴老板见的最后一面!
吴老板与我分开后的第二天,我打他电话,却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忙给胡民阳打电话,胡民阳低沉着声音告诉我:吴老板也被抓了!
不过,吴老很快地被放了出来。我与胡民阳约好,第二天去探望一下他!给他压压惊。毕竟我们曾经酒肉朋友一场,现在他有难,我们虽不能施以援手’但言语上的安慰总可以做到的。
可还未等到我们去探访吴老板,他就彻底不给我们这个机会了。本来已经与他约好,我和胡民阳一起去看他。可当我们买好礼品准备去看他时,他的电话却关机了。
我忙叫胡民阳打吴老板侄子的电话,他侄子一直跟在他的左右,应该有他的消息。
电话拨通后,他侄子就告诉我们噩耗:吴老板跳楼自杀了!
我与胡民阳连忙赶往吴老板的自杀现场一他的那栋在马岗片区、正在施工的违章建筑,他正是从这栋建筑的最高层跳下来的。
我们到了现场后,只见吴老板全身血肉模糊,正静静地躺在地上,他身边被一摊淤血包围着,已经断了气。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仍然圆睁着,像在留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又像是对谁怒目而视。现场哭声响彻天空,他老婆、孩子以及亲朋好友已经哭成了一团。
看着眼前这一切,我感叹不已。我身边的两个熟人接连死于非命,一个死于他杀!一个死于自杀。如果说,陈艳妮的死是与她的虚荣、好强的个性有关,那么,吴老板的死与什么有关呢?我始终认为,吴老板是一个好人,使他也有着自私、趋利的秉性,但这些都是生活所迫。为了生存,他不得不与“狼”共舞,最终又遭“狼”咬,实在令人欷戯!
事后,我从一位警察朋友的口里得知,有人在里边把吴老板给供了出来’究竟是谁举报?这位朋友基于职业守操,并没有跟我明说。警方根据举报线索传唤了吴老板,但审讯后发现,吴老板虽然有行贿行为,但与陈艳妮之死没有必然联系。于是,便把他暂时放了出来,并要求他在这段时间内不准外出,必须做到随叫随到。
但是,吴老板出来后,可能迫于某种压力,或其他原因,却跳楼自杀了。他的死,带走了太多悬念和秘密。
在吴老板的追悼会上,我竟意外地看到了黄小婧和她的养父黄志。黄小婧一身素装,脸色苍白,身材消瘦,走路都靠他养父搀扶着,像是大病刚愈的样子。黄小婧也认出了我,在养父的搀扶下慢慢向我走来’沙哑着声音说“吴老板是个好人,他不该死。”说着又悲愤地“呜呜”大哭起来,她养父在一旁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也跟着垂泪。此情此景,我再也抑制不止自己,眼泪也“哗哗”地掉了。
从黄小婧父亲黄志那里得知,黄小婧到三水监狱服刑后’在狱中积极改造,期间还举报了另一毒贩的犯罪行为,有立功表现,因而获得司法机关的减刑表彰。就在离出狱还有一年时间的时候,她又因查出患有乳腺癌而得以保外就医。表姐许月仙得知这一消息后,不顾前嫌地与黄志一起到监狱里把黄小婧接了出来,并把她安排到广州肿瘤医院接受治疗"可治病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目卩使许月仙及黄小婧的养父养母已倾其所有’但还是应付不了每天好几千元的医疗费。
吴老板知道了黄小婧一家人的难处后’二话不说地从个人账户里拿出三十万元给黄小婧医病,这可解了黄小婧一家人的燃眉之急,让他们感动不已。说真实话,吴老板与黄小婧非亲4肖故,之前也仅是在“翡翠宫”里有接触过黄小婧,他这样做确实令人感动。
黄小婧有了吴老板这笔钱后,加上许月仙东借西挪,她的手术费用得以解决,并且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而就在黄小婧准备出院的时候,吴老板却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一消息,黄小婧及家人悲痛不已。尽管黄小婧身体还很虚弱,但她还是执意从医院里赶来参加吴老板的追悼会,送他最后一程。
此刻,我突然想到了许月仙,她应该也来参加吴老板的追悼会的。但是,我左顾右盼怎么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我非常疑虑地问黄志:“许月仙怎么没来?”
黄志这个时候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下手表:“对呀,她跟我们说好要来的,怎么现在还没到呢?”说着,他拨通了许月仙的手机,“什么?彭海博他……”只见黄志脸色煞变,呆在原地喃喃地说:“彭海博被人带走了……”
听了这话,我并没有感到突然。自余满良、黄栋梁、张二江、皮光洲陆续被抓后,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尽管这几天彭海博托各种关系为自己说情,企图逃脱法律的惩罚,但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彭海博再有背景,再有后台,还是敌不过公正的法律。
想到这里,突然一股恐惧向我袭来。虽然我没有参与彭海博他们的杀人行动,但是,在彭海博的指使和授意下,我曾甘当张二江搞违章建筑的保护伞。彭海博被抓后’会不会把我也供出来呢?
回到家里,我、烦意乱,心神不定。为了稳妥起见,我便把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些事跟老婆卓秀娴作了简单的交代,并把我的同学许浩能及师兄杜秋耕的电话都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卓秀娴,并告诉她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务必给他们两人打电话。
卓秀娴看到我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怯生生地问我“老公,你不会有事吧?”之前有她父亲被调查的经历,她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卓秀娴见我魂不守舍,便温声细语地对我说:“老公,要不先跟我老豆广东话,老爸的意思)说说,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现在我已乱了分寸,没了主意,此刻老婆的话就是圣旨,不得不听。古语云妻贤夫祸少。但愿能托她的福。
我与老婆一起找到了岳父,把我的事跟他说了。
岳父听了后,显得异常冷静,他吸着烟,悠闲自得地问我“你跟我说老实话’究竟有没有拿人家的钱?”
我在他面前发誓:“没有,真的没有。只吃过他们的饭和逢年过节收过他们的烟酒等礼物。”
岳父听了后,说:“这不就行了吗?你怕个啥啊?你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
听岳父怎么一说,我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