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白驹过隙。
走在校园里漆着白漆的跑道上,林唯一低低地拉了拉鸭舌帽的帽檐,随后又把手插入了宽松的运动系校服口袋里。
操场的中央是一片铺着绿色塑胶、洒满黑色粒子的足球场。
在男孩子们尽情挥洒着汗水的吼叫声中,林唯一背着装了高中毕业证书的双肩包安静地走了过去。
高三的夏天,有许多青春的梦想在隐隐浮现。
紧张的高考在沙漏里漏过去之后,林唯一开始了漫长的暑期。
林唯一虽然性格孤僻,但成绩却很优异。她一直很努力地读书。清楚地明白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
高考志愿里她只填了一个学校——东大。是这个城市的贵族学校。里面有着一群眼高于顶的精英,林唯一是不可能和他们有共同话题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她本来就只喜欢喧闹中的宁静。最主要的是东大的风景着实不错,有她喜欢的百年老树以及浪漫的法国梧桐。
夹着中国邮政卡的东大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很快便寄过来了。
炎热的假期里,林唯一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赚钱迅速的礼仪和模特活动上。虽然因为她高出东大录取线整整一百分的高考成绩使她获得了一笔丰厚的奖学金,但是对于各方面都要靠自己的她而言,显然不够。
…………
下了车,苏修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他每迈出一步,心间就会产生一个新的感触。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但是这里的一切却几乎没变。在他的记忆中,埋藏的最深、最不可磨灭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现在所经过的每一条道路,每一颗树,还有小区门口保安处的那只黄色的小狗——哦,不,已经是老狗了,无一不唤起他内心最珍爱的回忆。当他走到那条熟悉的石子路的尽头,望着那个有点生锈了的铁门时,他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小时候一样将手从两根断裂的铁条中间伸了进去,一拨,“啪”地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最后,他终于走到了他跟母亲从前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那套房子前面。
母亲曾经最喜欢在门上倒贴的“福”字还有从前曾瘫在地上的母亲手工制作的擦脚毯都已经不见了。苏修焰伸手摸着那冰冷的防盗门,对这间装载着他无数幸福时光的小套房凝视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串一直只作为回忆存在的钥匙,插进了门锁,一转,开了。
屋内很干净。看来,爷爷没有骗他,这里的确有人在打扫。
他走了进去,环视着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小时候觉得无比高大的房间此刻看来是如此的低矮和狭小。他推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旧时的家具,发黄的书本,贴着奥特曼的墙壁,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这里的一桌一椅在童年时就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了。
转移到了母亲的房间,苏修焰虽然一言不发,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但当他望向那张曾经躺着他母亲的床铺,想着那个温柔的慈爱的甜蜜的呼唤着他的小名的妇人,想起她就是在这里永久地闭上她的眼睛时,他的眼眶慢慢湿润了,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半个小时后,苏修焰离开了这间小套房,然后,他转身关上了门。
站在楼梯口,他望着往上的那一排阶梯,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位托着小脑袋坐在石阶上的小女孩。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举步上楼,按响了门铃。房门很快打开了,门内是一个围着围裙的三十左右的女子。
“请问……你找谁?”
青年妇人看到这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觉得十分惊奇。
“囡囡,李囡囡……”
“囡囡?”青年妇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偏着脑袋,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走错门了吧?我们家没有这个人……”
“她们曾经住在这里,是这房子的主人。”
“你说的是前任房东么?这房子是我爸爸在十多年前就买下的呢,你要找的人早就不在这里了。”
“十二年么?”
“嗯,是啊,你怎么知道?”
苏修焰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那么,请问这里原来的住户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呃,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要问的是李景澜一家吧?他们早就不住这里了,唉,他们家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女的后来就卖了房子带着小孩去了外地啦,当年搬家的时候,我还帮着一起收拾的呢。”对门在包里找了半天钥匙的一位中年妇女突然插口道。
苏修焰转头,对着中年妇女笑了笑:“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告别了那两位好心的妇女,苏修焰走下了楼。
小区的外面停着一辆与整个小区都格格不入的黑色奥迪,而更让人侧目的则是这车超级牛X的车牌,每个路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观看。
“阿雷,回去。”苏修焰坐在后座上闭了眼睛淡淡道。
“好的,少爷。”男子有力地应了一声,一踩油门,车子便“呼”地一下蹿出,消失在巷子口。
…………
新的生活从清晨的阳光中拉开序幕。
开始读大学。
迟到了两天的林唯一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和行李。朝北的位置,书桌的旁边还有一个灰黑的烟痕。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从今天起将一同生活4年的室友。是三个很青春的女孩,穿着款式各异的美丽裙子,白色的帆布鞋,眼神里有阳光。
她们手挽手嘻嘻闹闹地走了进来,在寝室的门口顿了顿,用一种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的目光遥远地望着仍穿着松松的高中运动系校服、带着鸭舌帽的转头看她们的林唯一,然后,冷漠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用这个城市里独有的方言不屑地议论着。
“我吐。东大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就是,居然还穿高中校服。”
“哪里来的乡巴佬,噶土的,倒霉,竟和我们一个寝室。”
林唯一转回了头,微微笑了笑,继续整理自己的物品。她们不会知道,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懂。虽然从东大到她家要坐整整两个半小时的车,但是从户口簿上来看,她也是属于这个城市的人。
林唯一常常觉得奇怪,蜗居在这样一座拥挤而浑浊的城市里的人究竟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高傲地鄙视外地人呢?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越感使林唯一百思不得其解。
收拾完一切后,林唯一拿了钱包走出寝室准备去学校里的超市买些东西,由始至终,她都没有跟另三名室友说过一句。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她情愿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