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对不起。”或许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场惨烈的战争，及背后所遇到的事，血腥，杀戮，背叛和悲伤。
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抑或一无所知呢？如果是后者，是不是更幸福。
带着难言伤痛醒来却发现无法动弹无法睁眼无法说话无法听音的他们，心里会如何的恐惧不安，又如何的心情难料呢？而这一切，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满心是苦涩难言的无奈，却不知我该恨谁，最后，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虚幻的道歉。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半日，不过一瞬间，就发生这么残酷的事。
林沐眉峰轻轻一捺，默然片刻，摇头，“不是依依的错，所以不用说对不起。”低头继续喝着药汤，又停了停，看了看我，仰头一饮而尽，把药碗放到旁边的石桌上，“越公子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之前真是辛苦你了。”
“也不算什么辛苦。”我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说着，只觉口中苦涩，“其实，那日到底为何有这样的变故我也不清楚。虽然打了一场架，却是莫名其妙，好在大家都没事，余下的，只能慢慢去猜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庄子，里头全烧没了，什么都没留下。”
林沐脸色一怔，顿时变了。
良久，转过头来，定定看着我，“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不是穆公子所为，至少，不是他伤的我们。那日，他就站在我面前，安慰着媚娘，然后突然眼前黑白交错视野朦胧意识也渐渐的模糊，之后就来到这里了。”
虽然没真正说出来，他信任穆越翎这话，话语中却是坦然一片。一双眼明亮而清澈，如往日每一天，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及绝然。
不由怔了怔，才意识过来他话里的真正意思。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法术就能解决问题，倘是我的话，嘴皮动两下就够了，站哪里都没问题。即使是普通人类，站在背后伤害人的手段还能少吗？
我叹了口气，微微抬手，屈指成团，一束火苗骤然从他面前升起，他吓了一跳，连忙身子后仰，但坐在石床上，往后一退就要跌下来，我忙过去扶起，火苗飘到石桌边，呼的把碗灼烧，不用片刻，桌面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
“这……是依依的法术？火烧石碗？”林沐双眼好像升起簇火苗，闪闪发光。
——嘴角抽抽，我要他看的不是这个意思吧，能不能先注意一下别的。火烧石碗，那是什么诡异称呼，好端端的灼火焚天就这样改了名字，早知道烧别的好了。
只是这个空荡荡的山洞，有什么能让我烧的呢。
“我的意思是，施法不用摆明了站你面前。”这话，真不好说。只是，不说更不好。
“……我明白的。”林沐面上一沉，缓缓坐直身，靠在一旁，看着媚娘，“这个是媚娘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狐狸精。”
话题转得真快。
“是啊，她暂时无法变形，所以只能这样了。”既然他明白就行，其余的，我不想多说，毕竟大家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想要一下把朋友当做坏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对于穆越翎，我也没有恨。
就着他的话，随意说了些杂事琐事。见他略带倦意，就抱着媚娘走出去了，让他能好好休息。而我们也该好好修炼了，待到月沉日升，就不能吸取月华辉露了。
“媚娘，我们在这里修炼吧……那个……他说了，只要认真修炼三年，你就能变成人形。之前是我的错，让你遭到这场祸，看来以后真的要带眼识人了。”摸了摸媚娘的头，轻轻放在一方圆平的石头上。对于他，我不知怎么称呼才行，又不能跟越轻泠他们一样称为前辈，只能含糊一点了。
她点点头，“大师姐，我会好好修炼的，你不用太担心。”虽然不能化形，但说话听话什么的还是没受到影响。
月勾中天，银色的光华洒了一地，甚至连草尖露珠都闪着荧荧光亮，风过叶簌簌响，安谧而宁和。
知道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理直气壮说话，所以对于其它她没有多说一句，甚至也没任何愤懑的话，若是之前，或许会恼怒一阵，但不知越轻泠之前跟她说了什么，稳重成熟了许多，经过一劫后，眉宇间沉了几分郁色外，再无别的。
这对她是好事抑或坏事，我不知道。但，能认真修炼无论如何总是好的，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收功起来，日渐东升，准备打道回府，低头，却看不到媚娘的身影，奇怪了，她应该没有我这么快就修炼完毕吧，心中一慌，四处找了下，无果，眼看灼热的阳光渐渐落下，不得不闪入洞中。
想了想，去找林沐，把媚娘不见的事告诉他，也告诉他我身体的特殊性不能晒太阳，请他帮忙到外面找一下人。他听了也有些慌，连忙下床，匆匆披上外套就往外冲去。
这个是无冠洞，越轻泠应该会布下结界，纵然媚娘现在是狐狸模样，也不会轻易被别的什么所伤，我已经细细查看过了，她是自己离开的，草尖略歪，没有任何脚印，看来不会有什么紧急危险，只是，她为什么会修炼中途离开呢？
不到一会，林沐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越轻泠，媚娘躺在他手上。
“媚娘……没事吧？”
越轻泠摇摇头，“没什么，我给她吃些灵药，她要慢慢融合药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顿了顿，看着我，眼里似有什么飞快掠过，“你怎么会跟她一起修炼呢？”
咦？这有什么问题，同是以月华修炼自身的，去哪里不是一个样。
他长长一叹，看我迷惑的样子倒有几分好笑，“你自己就把月露精华全占了，让她怎么吸取，之前没人告诉过你吗？”说着把媚娘往我怀里一塞，“看样子你应该把她送去别的地方，不如送她回去吧，带在身边不太安全。”
不安全？什么意思？我把月华全占了？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低头看了看媚娘缩成一团的身子，想了想，点头。御剑山庄的那件事，我也应该告诉师傅一声，毕竟最初是她让我送信，回信还没等到却等来如此惨烈的一战，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至于其它，想不明白也算了，难怪之前在山上全无旁人跟在我身边修炼呢。
白天略微收拾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她已经变回狐狸，之前的那些首饰衣服什么又在御剑山庄内被一把火全数烧成灰，除了那个存物的手镯，她带着不方便，所以给了我，也就没什么行李了。然后我就抱着媚娘，趁夜飞回桃花山。
出门时用了两个月，施法却不过三个时辰，霞光晕边时，我已经回到了桃花山，想了想，从大门进入，山上，依旧是宁静安详，只有几位师妹坐在树荫下闲聊，看到我，一脸的惊喜，扑上前劈里啪啦问个不停。
连忙止住，说要先跟师傅说话，她们才不依不饶的放人。
因为媚娘变成原形之故，我打算把她送回房间，她却咬着我衣袖，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我，声音怯怯，“大师姐，我能不能暂时住在你房间呢？如果你不回来的话。”
嗯，她不是有自己房间吗？干嘛要住我的，有些不解，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点点头。摸摸那光滑的毛皮，“可以啊，我先找师傅说说话，你就住下吧。”
虽然之前也是很久很久都不曾跟师傅见面，但现在，不过下山数月，竟如此的想念，那段宁静的山中岁月，仿佛隔得很远很远了。
师傅的院子外，依旧是那两位妖精，无论何时静静的站着，看到我，眼神一亮，施礼，“大师姐，你回来了，山下好玩吗？”
“还可以吧。”我回答，想了想，“师傅呢？她不在吗？”院子内完全没有往日淡淡的桃花香，甚至可以感觉到里头空无一人的寂寞，一股浓重深沉的寂寥包围了整个院子。她点点头，“大师姐离开不久，师傅也离开了。”
师傅也离开了？这么多年来不曾走出过院门一步的，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呢？
一时间，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怅然。
果然，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在我还不能察觉到的时候，很多事已经不知不觉改了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