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柔和的灯光照着她光洁的面庞,她的眉眼低垂了一下,显得那样的温婉,这是陆启天从未在她身上看到的东西,他有些惊奇,抬眸看着她。她有些迟疑,仿佛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却又难以开口,于是他问了一句,“什么事?”
夏纯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吁了口气,语速快了许多,“就是,楼下那个男孩子是我的弟弟夏亚军,他才十七岁,虽然已经有了身份证,但怎么来说也是还是未成年。爸妈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他来找我,竟然辍学要打工,可是,我上哪儿给他找工作去,而且我不想让他进那种城中村里的小工厂,那里太乱了。所以,我求你……”她把求字加重的音节,仿佛已经把一切都豁出去了,瞌了瞌眼,接着说,“能不能帮他在公司里安排一个位子,保啊保洁啊或者办公室VA,只要是一份工作,只要是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里面的都可以,我就当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好不好?”
陆启天听着她这段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快速地在脑子里分析着,他懒懒迈到了沙旁,坐下来,唇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在夏纯看来,那是无限讽刺。她竟然有求他的一天,她真的没有想到,心里很不舒服。
陆启天拿起桌子上的透明玻璃壶,倒了本水,慢慢喝了两口,又把杯子放到了桌子,才淡淡问,“为什么求我?”
夏纯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道:“因为,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而且你完全有能力往公司里安排一个无关紧要的员工。”
“哦?我怎么不觉得。”他耸了耸肩,露出无害的笑意,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在面试酒店的那音房间看到他的样子,这笑容让她失望,她知道这笑的背后一定是不好的结果,她有些泄气。
“你当然不觉得,因为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我有什么影响。”她蹙起眉头,有些无奈。
“那你说说,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他倚到了沙发上,整个身躯舒展开来,仿佛挺惬意,深邃的眼眸里荡漾起水波,朝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夏纯看出,他不想帮她,只是想看她的笑话,只是想看她求他的样子,但她压抑着心内的愤怒,抱着一点点的幻想,因为她不想去求陆娴雅,也不想去求婆婆。于是,她定了定神,慢慢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你知道‘农村’两个字从某种意义上意味着什么吗?”
“说。”他耸耸肩,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就是有很多闲人,而且多是女人,妇人,长舌妇人。我嫁人的事情,嫁给了一个有钱人的事情,恐怕这个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也许已经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又娶了继母,亚军就是继母生的,我们是同父异母。农村人最爱用孝,义,恩来衡量人,尤其是嫁出去的闺女,这次弟弟来这儿找我八成是继母的意思,所以我必须好好安排他。不然,我永远都别想再回去了,虽然我也没想过要回去,即使回去也没想过多呆。可那毕竟是我的家乡,我已经被加上过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陆启天微蹙着眉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稍后,便说,“你错了,我知道你父母的情况,并且知道你那个继母是个挺精明的角色,你父亲呢是个挺忠厚老实说难听点就是懦弱的角色,所以,你从小就很苦恼。”
“你,你调查我?”夏纯有些意外。
陆启天仍然那样无害地笑着,伸了个懒腰道:“娶老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调查调查前科怎么能行?”
夏纯蹙眉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突然觉得,陆启天越来越陌生,他背地里还做过什么事情她不知道的?
“我奇怪……”他双手插在胸前,完全恢复了初见时的那个浪荡样子,挑了挑眉说,“我奇怪夏纯这样一个人竟然也这般在意旁人的看法,真的有点意外。”
夏纯咬了咬嘴唇,含糊道:“有什么可意外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帮就算了,别这么多废话。”
陆启天站了起来,径自出去了。夏纯苦恼地走到了床边,整个人直直地扑到了软绵绵的被子上,紧紧抓着被角。弟弟啊,我拿你怎么办?做为一个负责任的姐姐,我总不能把你介绍到兵哥那里去吧?
门口又有脚步声,夏纯一听就知道是陆启天的,心道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想通了要帮她?她咬了咬被子,没有动,仍然趴在床上,想先听听他会说什么。
她听到纸张翻页的哗啦声,接着是陆启天的声音,仍然带着淡淡的嘲讽那种语气,“你以为我陆启天娶老婆是随随便便真的没有原则的么?我调查了你,你却调查不到我,所以欠也不知道我从小是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哦,这些表填的可真的有意思——你觉得陆启天是个什么样的人:男人;你喜欢的电视是什么:长片;你喜欢的音乐是什么:曲调;你喜欢的游戏是什么:玩;你的偶像:自己。”说到这儿,他轻笑出声,仿佛觉得挺有趣。
夏纯已经呆怔了,这不是征婚面试那关,第一关的填的表格么?她听着陆启天念着她所写的那些答案,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柔软的东西,他怎么会保留这些东西?
陆启天又翻了一页,笑着摇头,“我发现夏纯小姐身上的幽默细胞挺发达的。你的座右铭: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最近的心愿:吃喝不愁;你的简介:一个女人。”说到这儿,他停滞了一下,仿佛思考着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一个无胸无脑的女人,还真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