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加深沉。
战斗就在今夜开始。
吴起缓缓地走过一条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城区街道,穿过一个个荒凉、衰败的广场,终于看到了一条上坡的小路,路边的台阶经过几十年的踩踏,已经磨损了,台阶旁的栏杆也已经塌下来了,他远远地看到了景区所在的那个山顶,在黑暗中的轮廓已经模糊。路边有一些已经发黑了的、由蓝白两色构成的路牌,但那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眼下他注意到的是一些在街上游荡的人和他们那陌生而阴沉的面孔,还有高挂在一些历经多年日晒雨淋的棕色大楼上的一些写着外国字的招牌,都是楼里一些很古怪的商店的招牌。
吴起不时隐隐约约地看到山腰上的酒店破败的正面,或是垮塌的露台,但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一个。当他向一个店主问起景区的事时,那人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越往高处走,那些地方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一条条小巷构成了一个纷乱的迷宫,而那些小巷都远远地向南面延伸过去。
他再次向一个店家打听景区的事,而这一次,他确信了那些声称对此一无所知的人都是在骗人。那个深色皮肤的人脸上露出一种惊慌的神情,同时他又试图要掩盖他的恐惧。
吴起提着装了足球的网袋的手慢慢握紧,他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看来那个景区果然有问题,而不仅仅是网上所言,仅仅是失踪了些人而已。
随后,吴起一头扎进那些脏乱的、没有铺石砖的小巷里,向山上跑去。有两次,他甚至迷路了,只能选择一直高处走。终于,他看到了赫然耸立在山顶上的酒店,以及矗立在一条小巷尽头的一个大石垛。此时他正站在一个无遮挡的露天广场上,广场上很奇怪地铺着鹅卵石,在远端的那一侧,有一堵高墙。
那座空荡荡的酒店已经处于一种极其破败的状态。一些高大的石拱壁已经塌了,几个精美的尖顶饰也掉在了发黄的杂草丛里。厚重的大门仍是完整无缺的,而且关得紧紧的。在那堵墙的顶部四周,有一道生了锈的铁栅栏,栅栏的门就在连接广场的台阶的顶头上,能看到门上有一把挂锁。
从栅栏门通向酒店的小径全被荒草覆盖了。到处是一片荒凉和破败,看着那黑糊糊的、没有藤蔓的高墙,吴起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凶险。
吴起想起了一个帖子里说这个酒店现在是恶魔居住的地方,还留有恶魔的印记,那个发帖人本人更是曾经从他朋友那儿听说过一些关于酒店的神秘传说以及一些风言风语。
几年前,酒店刚刚破产,曾有一个很邪恶的教派在那里活动,那是一个违法的教派,据说能召唤邪恶的东西,那些东西来自某个不为人知的黑暗深渊。
警方曾经过来抓捕过,可惜一无所获,也曾有一个很厉害的和尚来驱魔,但没有任何结果,后来那个和尚也不知所踪。政府又没有多余的财力将酒店拆除,只能顺其自然了。后来,人们开始注意到在这个地区不时地会有些去试胆的人失踪,于是便有了很耸人听闻的言论。
政府最后还是做了些调查,最后发了告示,说这个区域曾经降过强烈的酸雨,那些酸雨里可能含有剧毒,对这个区域造成了一定的危险,并警告人们不要去那里试胆,至于山上的那些废弃的酒店、农家乐之类的就不管了,让它们在多年后自然倒塌或者经济形势好转的时候再次修复。
应该就是这里了,吴起沿着酒店的外围慢慢转着,整个区域就这家酒店最为庞大,从宽敞的大堂和酒店前宽阔的广场依稀可见当时的辉煌。如果落单的兽化人要隐藏的话,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吴起在酒店后面发现了他想要找的入口。那是一个地窖的窗户,没遮没盖的。
吴起小心地探头往里看,看见了一个像无底洞似的蜘蛛网的世界,还有微微地反射着夜光的尘土。他看到了碎石头,旧木桶,破盒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家具,所有的东西都覆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清晰的轮廓了。
静静地听了一会,吴起便从窗口爬了下去。这个拱形地窖很大,没有划分隔断,右手远端的一个角上有一条漆黑的拱道,显然是通到上面去的。地窖里还有些废弃的木质酒桶还有几个空空荡荡的酒架,看来这个地窖在几年前是这家酒店的酒窖。
置身于这个巨大的神秘建筑中,吴起感觉到一种令他很不舒服的压抑,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小心地四周搜寻着。他在灰尘中找到了一个依然完好的木桶,把它滚到了那个打开的窗口前,好方便他出去。随后,他打起精神,尽量避开密布的蜘蛛网,斜穿到那个拱道前。无处不在的尘土快要把他呛死了,身上还是挂满了讨厌的蛛丝,他爬上拱道上那些已经破烂的台阶,进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他没带照明的东西,只能用手小心地摸索。拐过一个90度的弯之后,他感觉到前面有一个关着的门,又经过一番摸索,他找到了门的推手。门是向里开的,门后是一条阴暗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被蛀坏了的嵌板门。
一上到底层,布莱克就迅速地开始到处搜寻。内屋所有的门都没上锁,所以他可以自由地进出各个房间。酒店隐藏在地下的巨大中殿简直就是一个吓人的地方,天花板上、墙壁上,到处都是依稀可辨的油画彩饰。精致的古典式吊灯映衬着金碧辉煌的房间,气氛隆重而豪华,几乎是完全按照法国18世纪时巴洛克城堡的式样布置的。
吴起完全没有料到在这家酒店下面居然隐藏着一个神秘、令人充满幻想的世外桃源。
巨大的舞池、数千台各式各样的老虎机、可以围上一百人大的轮盘上全都堆积着尘土,巨大的蜘蛛网挂在大厅中央的巨型水晶吊灯上,缠绕在林立的哥特式圆柱上,少许露出的金碧辉煌反射着那微弱的夜光,给这片沉寂而荒凉的景象披上了一层可怕的、灰暗的光。
吴起无法想象当初建造这个赌场究竟花了多少钱,又有多少豪富巨贾在这里挥金如土,现在却荒废成如此地步。而且这里虽很阴森荒凉,却不是吴起所期望的景象,这里太安静了,有一股重重的霉味,似乎很久都没有人踏足其中。
吴起把大厅整个查过一遍之后,便穿过遍布灰尘的、神奇鬼怪的走廊,走到了更下层,在那儿,他看到了一个门,还有楼梯。他估计可能通向酒店的库房。下楼梯的过程中,他被呛得够呛,灰尘实在是太厚了,而且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蜘蛛似乎也变得更勤劳了。盘旋向下的楼梯都是又高又窄的水泥台阶,下完楼梯,再转了几个弯走了一段,来到了一条黝黑的走廊。
地上有两路新鲜的脚印从走廊穿过,吴起蹲了下来,他把足球摆在自己的脚边,仔细地看着这两路脚印。
两路脚印一大一小,显然是一男一女,从脚印的新鲜程度上看,这两人离开这里不过十分钟左右。从深浅程度上以及脚印的痕迹来看,这一男一女走过去的时候都吓破了胆,两人是一前一后沿着走廊边缘摸索着前进的,吴起抬起头一看,果然在走廊的沿壁上看到了两人留下的手印。
真是不知死活,这里可不是试胆的好地方。吴起的脸色严肃起来,很显然留下这两路脚印的人可能是一对过来试胆的无知年轻人。
这里不是鬼屋,而是可怕的兽巢,是死亡之地。
吴起站起身来,严肃着脸看向走廊那黑漆漆的尽头,他闻到了走廊尽头传来的淡淡的腥味。
果然来对地方了。
打开黑色的网袋,将足球拿了出来摆在地上。吴起再将衣服反穿然后戴好连衣帽,露出里面纯黑色的里料,吴起在衣服的胸口轻轻一按,整件衣服迅速收缩,变成了一套紧身战斗服。
吴起将黑色网袋的一个搭扣解开,整个网袋立刻解体,变成了一团黑色的丝线,吴起拿起丝线的一头,对准足球上黑色正五边形中央的气嘴上一按,足球上白色的六边形迅速变成了黑色,露出了金属般的黝黑光芒。丝线的端头也深深地陷入了球中。一手提着丝线,一手提着黑色的足球,吴起小心翼翼地走廊的深处走去。全黑色的足球被吴起提着离地五厘米左右,静悄悄地往走廊深处滑去,带起了一丝微尘。这个足球,从来不是用来踢的。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