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叔,不知所为何事而来,对两个年幼的孩子如此厉声,恐怕有失两位的身份吧!”
脸上挂着盈盈笑意,雅君款款走到人群面前,语气不亢不卑,在那道道灰迹掩盖下的绝美容颜下,根本看不到她刚才因为弟妹被欺负而升起的满腔怒火。
大概是昨天的“精彩表演”给那位“走狗”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一看到雅君走来,他立即往后一缩,躲到虾米兄身后,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林管家,就是她,昨天就是她突然诈尸的!”走狗指着雅君,声音发颤的说道。
雅君一脸“惊讶”:“我说这位大叔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昨天那位吓得尿裤子夹着尾巴逃走的大叔啊!诈尸?开什么玩笑。那是阎王爷将我送回来的,我根本就没死,何来诈尸之说呢?不信的话,众位高邻可以为我作证!再说,大叔,我昨天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也不用跑这么快吧!”一想起这家伙昨天被吓到的样子,雅君就忍不住想要笑。
“开玩笑?我从来没见过死人会突然活过来跟人开玩笑的。我看你明明是被妖怪附身了!”走狗色厉内荏的一句话,竟然说的周围之人都微微有些变色。
雅君知道在古代,这种迷信的说法会有很多盲从的人,而且,对于那些他们所谓的“妖怪”,惩罚手段往往是非常残忍的,自己可不能这样被人整死。
想到这,她脸色一正,声音带着寒意的说道:“大叔,没有根据请不要胡说八道,孔老圣人教育我们: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如此胡说,是不是要违背老祖宗的训诫啊!”
一听雅君的话,那位还没来得及出声的虾米兄脸上也变色了,看来孔老圣人在任何时代都是被人敬重,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违背他老人家的话。虾米管家狠狠的瞪了一眼走狗,厉声喝道:“作威,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是有正事要做的!”
叫做作威的“走狗”乖乖的夹着尾巴缩到一边,不敢再说话了。
虾米林管家上前一步,对着雅君一拱手,脸色不善的说道:“林姑娘,你也知道,你母亲去世那年,你父亲借过村长家的银子,说好三年之内还的,现在眼看就要过年了,这笔账是不是该清一清了?还有去年姑娘你生病,你父亲也是从村长家里借的银子,这些是不是也该趁此好好算一算了!”
“原来这样啊。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虾米……管家大叔你清一清吧,我爹借的银子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爹来了我也可以给他说一声。”
在众位看客诧异而又不经意的失望神色中,雅君轻快的答应了。她认为,只是葬自己的母亲,应该不会借太多银子,昨天晚上的那两锭银子应该够了吧?
“好,林姑娘果然是一个爽快之人!那我就给姑娘好好算一算!”
说着,虾米林管家像变魔法一样,从袖子中抽出一本账簿,同时从背后拿出一个算盘,翻了一下账簿,然后手拨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弘安十年,林远山借村长林永喜家银子三两五钱,按照当年的约定,这驴打滚、利滚利,三年就是四十五两五钱,加上去年的十两,今年就是十五两,一共就是六十两五钱……”
听着他一笔一笔“清晰而又有条理”的计算,雅君一张小巧的嘴巴越张越大,几乎能够吞下一个鸡蛋了,看起来几乎下巴要脱臼一般。
本来还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计算的,但是看到周围邻居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雅君突然不想再问了,因为她心中已经了然了:这是在万恶的旧社会中剥削人的高利贷,是债主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随便解释的,只要借了他们的钱,就没有能够还清的时候,等待在自己面前的,只有卖儿鬻女、家破人亡的命运了。
“好了,林姑娘,账已经算清楚了,你看是现在还呢还是……”虾米管家一口气将繁重的债务说完,然后就瞪着一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直直的看向雅君。
“管家大叔,怎么这么多啊,你有没有弄错,我家只是借了不到二十两银子,现在竟然要还六十多两,是不是太多了!”雅君眉头皱的紧紧的,满脸难以置信的问道。只是一双妙目中不断闪烁的光芒说明了她此刻正急切的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林姑娘,这是你父亲借债时写下的契约,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怎么会弄错呢?”说着,虾米管家将两张契约递到雅君面前。雅君仔细一看,上面果然写的是林远山借林永喜的高利贷,而且,最后还有一句话:三年期到,如果林远山不能还清债务,要用林家的房子做抵押。
“怎么样,林姑娘,你们现在是不是该还债了!”虾米管家说着,顺手将契约放回自己宽大的衣袖中。
看到契约时,雅君双眼一亮,一丝慧黠的笑意突然从眼中一闪而过。她眼睛余光扫了一眼周围深有同感,但敢怒不敢言的邻居,然后突然一转身,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怯生生不敢出声的雅琦和家宝说道:“雅琦,带着弟弟回房间去,关好门,除了我,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
雅琦满脸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家宝进了房间,轻轻的将房门关上。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雅君在众人的迷惑猜测的眼光中,突然上前一步,“走狗”林作威吓得身子一哆嗦,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虾米管家和邻居也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所措的看着雅君,不知她要做什么。
突然,雅君一步上前,猛地扑倒在虾米管家身前的雪地上,拉着他的衣袖大声的哭喊起来:“管家大人,大雪封门十几天,我家无米又无柴,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根本就没法还债,求求你宽限几天吧!”边说边拉着他的衣袖干号——有声无泪曰号,雅君此刻就是如此。
“哄!”众位邻居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接着又被雅君突如其来毫不着调的行动弄的哭笑不得。
而虾米管家,被林雅君紧紧的抓住衣袖,听着她“悲惨”的呼叫,一时竟然也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他只好呐呐的说道:“林姑娘,你别这样,有事好商量,你赶紧放手!”
说着,他使劲拉自己的衣袖,无奈衣袖被雅君紧紧的拉住不放手,当着众多村民的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又不敢太用力甩开她,只好不停的劝解着,同时费力的抢救自己的衣袖。
但是雅君就是铁了心的不放手,和他进行着不折不挠的衣袖拔河赛,同时口中还不停的哭喊着:“管家,你行行好,宽限我们几天吧,我们全家人都会感谢你的大仁大义、大慈大悲、普救众生、舍身取义……”
“快放手,你这个姑娘是不是疯了,你这个疯子啊……”
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旷古未见的衣袖拔河赛在激烈的进行着,众位观众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表情、看着本来温柔贤淑的林家小姐林雅君、像疯了一般拉扯着村长管家的衣袖。
最终,一场为了促进债主和债户之间亲密友谊的衣袖拔河大赛在众位高邻热烈声援中圆满落下帷幕。比赛双方意犹未尽,一个半跪在地上抱着头“大声欢笑”,一个扯着衣袖在一位长相奇特的队友扶持下“纵情狂奔”,众位拉拉队员兼裁判对双方进行了一番热心鼓励后,意犹未尽的谈论着此次比赛离开了赛场。
作为比赛发起人和主要选手的林雅君,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管输赢、重在掺和,不,是参与的原则,自比赛结束后,就一直低着头,紧紧的攥着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观众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待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后,她终于抬起了头,虽然比赛失败了,但是她脸上却带着轻松得意的笑容。
她一转身,兴奋的敲开门,大步如飞的走进房间,举起手中几张写字的纸,大体翻了翻,看到除了自家的契约外,还有其余几家的,她也不认识是谁家的,干脆就好事做到底吧。
她对着还一脸疑惑和惊恐的雅琦和家宝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然后吩咐道:“雅琦,点火烧了它们吧,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还债了!”
看着几张纸在火苗中燃为灰烬,雅君笑的既“邪恶”又得意,心中暗暗的想着:“虾米管家,别怪我‘心黑’,这可是你逼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本来也打算老老实实的还债的。谁知道你们竟然给我来什么驴打滚的高利贷,好啊,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敢惹本姑娘生气,一分钱,不,一文钱你们都别想拿到,现在契约被我烧了,看你还能怎样来讨债,哼哼哼,吼吼吼……(请参照某些坏人奸计得逞后得意嚣张的狂笑。)”
其实,就在她扑过去,拉住虾米管家衣袖的时候,就施展开空空妙手,从中摸出了这几份契约。要知道,现代林雅君九岁的时候,可是被人贩子骗着做过两年的职业小偷兼乞丐,这顺手牵羊的水平,可是专业的。
“姐姐,那个很吓人的伯伯走了吗?”两个小孩子乖乖的站在雅君身边,看着她一脸得意的坏笑,家宝怯生生的问道。
雅君低头看着他,亲切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拍了拍雅琦的小肩膀,很慈祥的说道:“是啊,家宝很聪明啊,那个伯伯走了。雅琦也不用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讨债了!”她心里补充了一句:“就算来,我也会让他再次灰溜溜的滚回去的!”
“雅君……雅琦,家宝,你们在家吗?”一个慈祥亲切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很熟悉,正是昨天给了他们一盘水饺的那位热心邻居林祥嫂。
“林祥婶,快请进,我们都在呢!”雅君赶紧走出门去迎接。
林祥嫂一身青布棉衣,出现在门口,看到雅君姐弟三人平安无事,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背着一个白色的口袋,装着半口袋东西,不知是什么。
少年身材健壮、一脸朴实,不算多么令人惊艳的英俊,但是眉眼看起来很顺眼。雅君认识他,就是昨天拿着扫帚拍她的那位“勇敢的少年”。他叫林阿牛,是林祥嫂家的独子,父亲早亡,和母亲相依为命,母慈子孝,生活倒也其乐融融。
“雅君,我这里还有小半袋米,知道你刚好,身体还很弱,雅琦和家宝年纪还小,拿来先给你们吃吧!”说着,她示意林阿牛将背的袋子背进房间去。
雅君一听,非常感动:“林祥婶,这怎么好意思呢,平时就多亏你照顾我们了,现在还要你们的东西,这可不行,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雅君的推迟非常真诚,因为她看的出来,这林祥嫂家也不富裕,自己吃了人家的东西,他们怎么吃呢。
“瞧你这孩子,跟你婶子我还客气什么,收下吧!我听说刚才林作威领着村长家的管家来了,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雅君从满脸通红的林阿牛手中接过袋子,将它放在墙角,请他们坐下,然后说道:“也没什么,那管家一看我爹不在家,当着众位邻居的面又不敢太逼迫我们,免得以后没人敢向他家借钱了。说了几句就灰溜溜的走了!哎,阿牛哥,你坐下啊……”
这时雅君才发现林阿牛只是站在一旁,根本就没有坐下。
“我……我站……站着就好了!”阿牛满脸通红,局促的搓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看,我这个儿子就这样,一说话就脸红,雅君别介意啊。他今天是专门来来向你道歉的,你看,现在竟然一句话也不会说了。”林祥嫂说道。
“啊,道歉,道什么歉?”雅君不明所以。
“昨天他不是拿着扫帚打了你吗,内疚了一整天了……”
“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雅君忍不住笑了:“阿牛哥,这点小事我早就忘了,你也别放在心里去了。这算什么嘛,还值得记在心里吗?……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有什么不对吗?”说了一半,雅君才发现林祥嫂和林阿牛都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
“没……没什么!”林阿牛一张古铜色的脸都变成了关公脸。
“是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雅君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林祥嫂眼中闪过赞赏是光芒。
“哼,肯定是以前那个林雅君太小心眼了,毁我光辉形象!”雅君心中想着,脸上微笑:“林祥婶,长大不是更好吗?这样也可以好好照顾雅琦和家宝啊。对了,我还正好有事要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