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音乐我不是行家,只是觉得入耳的才认真去听,去感受。
不对味的,即使世界顶级一流名曲,名音乐家的,也不一定愿意忍着让听觉受虐,而附庸风雅。
比如贝多芬的大部分交响曲,莫扎特的大部分,我都不爱听。只有他们的少部分,才可以作为永久的收藏。
小学我是喜欢小提琴的,老师一定让我弹琵琶,先学柳琴,然后琵琶。但我实在不爱这种土气的乐器。那时我还没早慧到分清小提琴是西洋乐器,琵琶是民族乐器的程度(彼时不知琵琶也是西域乐器),只是不喜欢琵琶的笨重和形状,以及乐音,犹如不喜欢二胡的声音。虽然二胡我不用学,借了同学的拿过来自己调音,就会开拉,拉着玩。
为了学琵琶,手指头磨得红肿,个个像小棒槌。所以看马友友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多半的感觉是自己痛。
那时琴是学校的,琴弦断了,则要自己去人民商场购买,自己安装调音。
因为实在不喜欢琵琶,所以后来至今,一直也不买琵琶乐曲音碟,不爱听,嫌其嘈杂,噪乱。
民乐中只喜欢箫、埙、古琴,后来得知父亲年轻时吹过箫。千万不要强迫我的耳朵接受某种乐器的声音,比如琵琶和扬琴。扬琴其实也是较近的舶来品,犹如琵琶也不是上古时代国货。
今天重温马友友,沉醉于片尾他拉得极为投入的格鲁伯那首名字很长,演奏技巧复杂的乐曲。那在我听来,急切烦躁狂乱……却并不嘈杂。
记忆中艾萨克是以色列人,他发掘王健,我想是看见了年纪很小的琴手竟然也有大师般的投入和深情(幼童尚无激情)。那不是现在国内某些揠苗助长缺乏天分的乐器演奏孩子,故作深沉熟练地模仿。王健的神态,是发自内心的。艾萨克自然也是听到他拉的乐音里,有可造的潜质。
马友友的女洋学生拉琴,明显的,声音僵硬,旋律像一条直线,就算是有变化,也像是一根弯曲抖动的麻绳。如同有闲有钱的家庭妇女学钢琴强迫我欣赏,我听见的是几根木头棒子敲击在键盘上,乐音是一个一个被砸出的,还不好意思批评。
即使如我,外行,也能闭着眼睛听出好坏,听出大师和初学者的差别。
曾经的欧洲,作曲家比演奏家更为著名,更受人们崇拜仰慕。现在,终于可以使人们看见,一流演奏家的高超水平,才能将一流作曲家的乐曲,酣畅淋漓发挥到极致。对一部作品不理解,缺乏悟性和与作曲家交流而得的领会,电子合成也能做到,何必演奏家演绎。电子声音都很做作,犹如再高超的模仿也是生硬的。这是一种灵性在发挥作用。
林语堂写作《京华烟云》悲情片段时,曾在书房里流泪,被二女儿发现。虽然我没读过林先生的小说,但我颇能感同身受他彼时的心情。鲍尔吉·原野文章自述,听某些音乐时也会情不自禁流泪,却不能理解侵华日军后代小泽征尔平时交谈,说着说着容易哭——当尚武的激情转化为艺术的激情后。
所谓一流,我想,就是对自己喜爱和从事的,投入比他人更执著、更炽热、更痴狂的感情,绝无亵玩意味,并视之为值得终生奉献、誓死捍卫的神圣不可侵犯事物。
艺术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只要是真正的一流的艺术。我不欣赏,甚至抵触中国各地猎奇文化人在爆发了之后,世界各地扮演贵族卖乡下小脚,博得同样猎奇的、西方缺乏真正贵族品位的人的青睐,给予奖杯银子若干。
2009.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