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儿曹,以家事付之
万事云烟忽过,百年蒲柳先衰。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早趁催科了纳,更量出入收支。乃翁依旧管些儿:管竹管山管水。
辛弃疾1201年创作这阕词时,在乡间赋闲,62岁在当代也过退休年龄。儿女们刚成人,词中交代不是遗嘱,而是家庭“成年仪式”中老父对子女们的嘱托——你们可以接管这个家了,要及时交税,平衡收支,作守法勤俭好公民——字面的意义大致如此。
辛弃疾从政南宋国都区域的经历,使其比任何人都明辨偏安朝廷的实质和命运,所以尽管他的爱国热情、报国之志不逊于陆游,作词两年后再度出仕,以酬报国壮志,但严酷的现实和南宋军队同样不堪一击。
此时的辛弃疾已经参透人生,洞悉世事。寄情山水,颐养天年,似乎已成为无奈的理想生活状态。比较同朝陆游的《示儿》,可看出明显的区别。陆游作《示儿》时已是耄耋之年,蒙古骤兴,时局难定,变数可期。所以陆游留给孩子们的遗嘱中,可以豪情满怀地表示“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虽然陆游以高龄谢世,不能亲眼目睹国土收复、国家统一,但他是怀着满腔的热切希望安详阖上双目。这也是一种幸福。
“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辛弃疾另一首《西江月》是写松的,醉梦松。
遣兴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同一种事物,各人理解大不相同。就像百丈藤萝,有人喜爱它的妖娆之姿、妩媚之态,有人对它的攀援寄生、纤柔无骨深恶痛绝。而松柏的坚贞高洁、颀正常青,历来公认。辛弃疾既不愿己身为先衰蒲柳,也不希望儿女如此,更不希望国运如此。希冀依傍、扶持、救助、提携,同样不是词人的本性,即或以松为友,松影来扶亦坚拒。
2008.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