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次。”
谢潘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俊朗的脸上也多是伤痕,嘴唇微微泛白明显失血过多,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咋一看跟木乃伊似的。
乔泽站在床边以一种审视的眼光注视着他,看不出喜怒。
“上次你也说是最后一次。”
“这次是真的,我保证。”谢潘虚弱地闭了下眼睛,他这个哥哥也太不心疼弟弟了,他都这样了,他还不依不饶。
“你就成全我这一次,我只要水灵,大不了以后见了你的女人我都退避三舍。”
见乔泽依然不为所动的样子,谢潘故作悲情地耸了耸眉梢,以前只要他要的女人乔泽都会无条件默许,可这次他的好哥哥拒绝了,其中深意不言自明。但是水灵不行,这个他一手呵护的女孩他谁也不让,即使是他的哥哥也不让!
“她是爱我的。她等了我四年,是因为她一直都爱着我。她要是不爱我就不会见我出车祸担心地晕倒,这些天她对我不理不睬只是在强作镇定,我了解她,她越在乎脸上就会表现地越冷漠,她在以这种方式报复我在表示她的愤怒。她这个人很认一,有时候甚至有些一根筋,爱钻牛角尖,爱上谁就会一直爱。所以,老哥,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棵草就让给老弟我吧。”
乔泽冷笑,“那你的另一棵草怎么办,你觉得她会接受吗?”一个只要一心一意的爱的女人,她会妥协吗?恐怕即使沦为过去,也会是永远的裂痕。
“你不是也有一个周瑜。”谢潘揭他老底,大家都不是清清白白的孑然一身,他会给她一个交代,但这不会成为他放弃她的理由。
“谢潘,你还要为所欲为到什么时候?”
“……”他在指责他吗?是以兄长的身份,还是其他……
“这次的车祸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吗?”乔泽一脸冷然,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的情绪外泄。
“当然是意外,难道我还自己撞上去不成,再说这一身伤还会有假?”谢潘一脸无辜,肋骨断了七根,右腿粉碎性骨折,再没有比这更真更能说明事实的了吧。
“最好是真的。”乔泽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什么意思?喂,你去哪儿?水灵醒了吗,我想见她,你帮我带她过来……”谢潘一激动,就想做起来,却牵动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躺倒回去。
乔泽则脚步平稳,连个停顿都没有地径直出了门。
四年前的夏末秋初,校园里到处弥漫着好闻的丁香花味,她在体育馆反复着同一个舞步。舞伴是个有着春天般笑容的阳光大男孩,却唯独对她总是出言刻薄,还动不动就毫无风度地与她‘大打出手’。
她很讨厌他,却从来没有从心里真正厌恶过他。有些人就是这样,生下来就是上天的娇宠,被赋予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特质。她不得不承认,谢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水群来的有些不可思议,就像鲜少回家的爸爸突然大白天出现在家门口一样不可思议。她讨厌任何脱离事情原本轨道的发生,水群应该在部队里而不是她的学校,这让她直觉出事了。
“是不是……妈妈出事了?”出了体育馆,水群直接把她拎上一辆四轮驱动,手劲比平时明显大了许多。
“不是,是妈太想你了,让我接你回家。”
“真的?那为什么不是陈伯来接?”
“是我正好在家,就来了。”水群的目光有些躲闪。
“不对!到底怎么回事?”水灵突然喊出来,手也由于激动狠狠的摇着水群的手臂。
“你别激动,妈妈被车挂到,腿受了点伤,没事的。”水群把她按回座位的靠背上。
“不可能,是不是伤的很重,是不是?”
“不是!妈妈会没事的,没事的。”水群的音调也提了上去。
“她会死吗……”会吗?不会的,今天早上还给妈妈通了电话,听上去妈妈的精神很好,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么忧伤,甚至有了笑声……
“不会,我保证……”
跑在病房的门口,水灵看到了好多人站在那,最显眼的是两个舅舅和在一边掉眼泪的外公。她一下子迈不出脚步了,是水群拉着她拔开人群。
打开门,看到爸爸做在床边拉着妈妈的手已经泣不成声。她这是第一次见到爸爸哭。妈妈的床边摆满了医学设备,病房静的只听到心脏测试仪发出的嘟嘟声。她趔趄了趔趄,跑过去跪在妈妈的床前,看着妈妈虚弱已见涣散的眼神,”妈……”
然刚说出一个字,声音就被泪水淹没了,泪水就那么汩汩的流出眼眶,她不敢擦也不敢眨眼,只是叫着,”妈妈,妈妈……”
她的妈妈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了坚持再见女儿一眼早已超过了身体的承受极限。此时能见到女儿,她似乎已经很满足,缓缓地把水源程握着的手往水灵那边移了移,水灵赶紧握上去。
妈妈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间僵在了脸上,手也没有了气力。
水灵泪眼模糊地看着妈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之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看到亦是泪光晶莹的哥哥抱住了自己,看到爸爸大声喊着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家了,而这座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大厅里就妈妈遗产的问题围攻她的爸爸。
“妹夫,心兰死前有没有交代什么?”
“心兰一向孝顺,就算不考虑我们这些哥哥,也一定为爸爸做了安排了吧,在病房里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怎么还叫他妹夫,要不是他外遇,心兰怎么会死?心兰的死全是他的错!”
水源程做在沙发上,从始至终,头就没有抬起过。
“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当着心兰的面!”其中一个舅舅突然一手抓着水源程的肩膀,另一首指着里间。
里间里放着一副暗红的的棺木,水灵跪在那儿,从中午一直哭到晚上。
“李嫂,麻烦你给水灵倒杯水过去,再做点她喜欢吃的菜。”
“好,我马上去。”
李嫂拿手绢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但顷刻间脸上又淌满了泪。
“水灵,喝点水吧,听话,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的消?乖,你不是一向都最听阿姨的话吗,快喝了它,阿姨再给你做点好吃的,你这样不吃不喝,你妈妈看了…也会担心的…”李嫂说着说着自己已经掉下泪来,她照顾了水灵二十来年,对她就像对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想着母女俩一直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现在心兰走了,失去母亲的打击让她怎么受得了?
水群进来,眼睛扫过挡在他前面面红耳赤的舅舅们,后者都识时务的让开,这个外甥他们可惹不起。即使水群现在已经不混**了,气焰也因从军五年收敛了很多,但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骨子里那股野劲是一点没变。
“墓地已经安排好了。”妈妈指定要把自己葬在自家的田园里,他方才就是带人为明天的下葬做准备去了。
“挖好也没用,你今天要是不向我们这些娘家人做个交代,明天就别想下葬……”
还没等这个舅舅说完,水群已经一把提起他的领子,目露狠色。
“水群,”水源程喝斥住儿子,“你去里面劝劝水灵,让她别哭了。”水源诚向来看不了她哭,从她普出生起就看不了。
“哪有外甥这样对舅舅的,太不象话了,还真像你教出的逆子!”这个舅舅刚被放开,又开始叫嚣。
“心兰对你们没什么交代,我也没有。”水源程语气死灰般地平淡。
“你说什么?我妹妹的遗体就放在那里,你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他又指向里屋的棺木。
“我会把心兰十分之一的财产转到老爷子的户头。”
“十分之一?”他们嫌少。
“十分之一已经够老人家安享晚年了,即使你们不供养老人。不过聪明的话就对老人好点,待老人百年之后还能得到这十分之一的十之八九。”
“那另十分之九呢?妹妹有女儿和儿子,你已经和她离婚了,没有继承权。”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不操心,外甥是已经立业了,可我那外甥女还在上学呢,我这个当舅舅的绝对不允许你拿着我妹妹的钱去外面养野女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超市是心兰一手出资承办的,我可以把它收回记在你外甥女名下,那样你就不用替你外甥女担心了。”
“收回?你别唬我了,超市的法人可是我。”
“那你就等着张律师和你洽谈吧。”
“你!”
“趁我没反悔之前,请你们出去,以后不准再踏入这里一步,不送。”
水源程进了里屋,才知道这一个女儿比那一屋子人都难应付,好话说尽,水灵还是一直在淌眼泪。
“别哭了!”水源程被惹火了,对着女儿吼。
水灵被吼得一震,愣了愣后继而是更大的哭声。
水群忙抱水灵到自己怀里,”别哭了,你还有哥哥,哥哥会永远疼你,比妈妈还疼你……”
“我就要妈妈!我就要妈妈!”水灵带着哭腔,终于说出了继妈妈闭上眼睛后的第一句话。
心兰下葬的那天,连连绵绵地下着小雨。水灵看着妈妈的棺木慢慢地被土掩埋,最后一点都不剩,枯了的眼睛已是再也流不出泪来。
她没日没夜地睡了三天,直到一个电话打来。
“小睡猪,这都几点了,你还好意思赖在床上不起?喂,你的书包那天落在体育馆了,现在我这儿呢,已经好多天了,我要不提醒你,你是不是就彻底忘了?真是个迷糊蛋,还有,你的手机整天响个不停,吵死人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一趟吧,过期不候啊……”
……
“谢潘!”水灵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