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殿上空的虚空,原本是清澈一片的,这时候却变得云雾蒸腾。云雾间,电闪雷鸣,好像里面有数不清的灵魂在互相争斗,兵刃相见,而且战况激烈。那些闪电犹如白龙,四处肆虐。闪电每次闪动之间,又把翻腾着的云雾映照得气势层叠,深不可测而狰狞可怖,好像暴雨狂风天气里大海中的波涛一般,吓人已极。
往生主刚一站在军机殿门口,就被这中天气弄得有一种难言的压抑和狂躁。
他举目俯瞰,目光越过层层围护的层峦叠檐、巨牌宏门,这才发觉,下方远在酒池殿和前殿处的攻守杀伐之战,居然模糊不清,难以洞悉,但清晰的惨杀之声,却那么真实地传入他的耳朵。
比头顶上空那雷声更加的真实。
往生主为求得一个可以清晰观战的距离,只有往下面的宫殿掠去。
只见他身形闪处,化作一只黑蝙蝠般,披风猎猎,在虚空中看起来犹如狰狞恶兽在捕食一样,瞬间就越过远达百丈的建筑,披风猛地一收,好似猛禽收翅,倏然站立在不死殿宫殿重檐顶端的骷髅琉璃瓦上,从上而下俯瞰,高高在上,端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那副将并未跟来,只因胆敢在宫殿顶部这样站着的,除了往生主外,再无别的亡灵,否则就是犯上不敬之罪。
站在不死殿上,前面的战况已经基本可以看得清了。
前殿和酒池殿之间,第二层防御圈的将士,已经很明显溃不成军,本来结好的阵法早已经被敌军破掉。前殿的防御也已经尽破,形同虚设。溃散的将士边挡边退,以期通过前殿门往第三道防线——护卫殿撤退。
但是,溃退之兵,非慌则乱,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将士互相践踏、掣肘,形势极为不利。
于己不利,于敌却大利。
只见那冲锋在前的入侵军团,个个衣甲奇特,并不统一,看上去虽然好像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冲锋之间,进退有序,左右不阻,都是短兵。后排的则是长兵填补短兵间的缝隙,见缝插针,长短两排兵士,虽然分成前后两排,但却形同一排,而且彼此之间互相合作,显然是经过一番训练准备的。
第三排的入侵军团,远观过去,好像是在掠阵观望,其实不然。只见他们每一个都在信手做出一些看似很悠闲的动作,但是每一次动作之后,那些撤退的往生殿兵士将领,都会如被一种看不见力量所攻击,不是受伤扑倒,就是直接一扑不起。
而在这三排军团后面,果然是黑压压一大片地道全是入侵军团,铺满了已经占领的空间,并不断地向两翼弥散,好像决堤的水势,见空地低洼之处就奔涌而去。那黑压压的攻势,源源不断,从骷髅口正门还不断地增补涌来,果然是数不胜数,难以计数!
转眼之间,在入侵军团前三排的攻势下,那些企图撤退的往生殿将士,已经是所剩无几!
前面撤退得及时的将士,也顾不得再理会后面惨呼惊嘶的战友,亡灵骨马在前,兵士在后,迅速往护卫殿驰去。
护卫殿已经是第三层防御圈。殿内以及高高的军事围墙上的严阵以待的将士眼见战友溃退,伤亡惨重,胆小者自不必说,有些看得眼睛发蓝的将士也没一个胆敢擅离职守前去相助。
这个时候,军令只有一个:坚守城池!
第二层的将士撤退到护卫殿前时,呼喊“快开殿门”,但是殿上瞭望台的将领却犹如未闻。
——入侵军团离得太近了!
如果这个时候打开殿门,犹如开门引狼,战略上是绝对不允许的。
撤退得脱的将士见状,已知没有退路,除了回马拼杀,别无他路。
亡灵骨马共有六骑,其中一骑就是二层防御圈的主将。他叫门不得开,马上当机立断,嘶吼一声,勒回马头,高声道:“后无退路,唯一战耳!”
后面五骑亡灵骨马上是将领,也知道情势如此,别无选择了,于是纷纷高举武器,拥护主将的决定。那些兵士见状,也都转过身来,不再奢望生路。
“冲啊!”主将一声令下,当先打马,向刚刚进了前殿的入侵军团冲杀过去。
那些护卫殿上的守殿将士们见此,有的已经不忍再看,闭上眼睛。
“且慢!”就在这生死交锋的关头,冲在最前的往生殿主将忽听入侵军团里传来一声低喝。这声低喝并未特意大声呼喝出来,但是入耳清晰异常,主将听了,禁不自觉地急急勒住马头。
“站则战矣,死则死矣!还有什么废话要说!”主将临死不惧,早已经把被弃的悲伤化作对入侵敌军的仇恨。
“将军,不必再战罢。”
“什么?”主将不敢相信,看着忽然掠到冲锋队伍前面的那个发话亡灵。只见这个亡灵身高不足五尺,相貌丑陋,但是神情之间,自由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将之威在,令身为主将的他也不敢随意轻视。
“今我军兵临城下,而将军退路已封,虽死战而不得脱,本有活路,却遭上面遗弃于此。此等情境,将军还要为往生主死忠下去么?”那侏儒喜怒不形于色,语气平平地道。
“不为我王死忠,难道为你犯上忤逆之兵死忠不成?”主将怒道。
“正是。我王礼贤下士,爱才如命。将军如能效忠我王,我王必不至亏待与你。眼下将军活路已绝,已成了往生主的一个弃而不用的棋子。难道将军还不觉醒么?”那侏儒道,“预言之中,我王必定灭往生主于十方三界之内,绝其轮回。明主就在眼前,将军此时不投,更待何时?”
“混账!”主将怒道,“凭你花言巧语,就想诱骗本将失节归降么?做梦吧!”言罢,再不多说,武器一扬,又要拍马冲锋。
岂知,这时他背后的副将忽地道:“将军三思!”说话间,那五个将领已经跃身下马,跪伏在主将马下,不准他前冲。
“你们这是干什么?”主将怒气更盛,刚要举兵横砍过去,但是手刚举起,却看到遍地的兄弟尚且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不禁悲怆地道,“兄弟们以死相拼,才为我等争取时间获得退路,但他们阴寿刚尽,我们却不战而降,对得起这些兄弟们吗?”
“将军,弟兄们以死换来我们的退路,不想却被我王封住,我等如若再战死,岂非更对不住这些弟兄们?”一个副将仰首悲怆地道。
其余跟着的兵士听了这话,也是丢了兵刃,齐刷刷地跪下。
主将仰首看天,只见虚空中云层翻滚,电闪雷鸣,使他胸中倍觉郁郁——这天,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我王正在往生井旁恭候将军大驾。”那侏儒道,说罢,挥手王身后一指,身后的将士顿时齐齐让出一条通道。
主将凝目望天,犹豫不决。突地,他横起兵刃,苍凉地道:“你们去吧!本将无颜再见主上。”说罢,兵刃已经反转,朝自己的头颅砍去。
主将马前的副将见了,齐齐变色,嘶喊道:“将军——!”刚要出手阻止,却已经迟了。
但是,他们迟了,那侏儒却似早有准备,已经挥手击出,光芒爆闪,将军的兵刃“当”地一声看在一只古拙的大鼎上。
那些副将知道将军已经失手,期中一个副将灵机一动,丢下兵刃,伸手往主将后脑挥去。那主将本意要自决,以一死来换取其余将士的活路,是以并未有躲闪的意思。副将一招砍实,主将顿时晕死过去。那副将顺手抱住主将的身躯,感激地看了侏儒一眼,也不多说话,迈开步子就往敌军那刚刚让开的通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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