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黄庆华的介绍后,朱一凡不禁思考起来,山寇的人数、装备、活动的规律,还有清源山的环境,这些自己都不熟悉,贸然去进剿,恐怕不是良策。
“黄大人,以朱某之见,当是能同本地的乡民了解下以后再行出兵,不然惊了那些山寇,来则散、去又聚,怕是没什么结果!”朱一凡想了下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听过朱一凡说完,黄庆华不住点头,看来这朱一凡已经是答应出兵了,“朱总兵所言甚是!我这就安排调度。”
送走了黄庆华,朱一凡马上把朱天宝找来,让他带着五名骑兵到清源山附近侦查,尽量把清源山附近的情况都摸清。
同李凤、叶嘉盛问了些后勤、营务上的事情后,朱一凡便向着附近的粥场而去。福建一地,虽然山寇、海盗颇多,但是同在满清的治下相比,汉民还是携家带口的逃难于此。临近粥场,聚集在这里的难民不下千人,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异味。
泉州、晋江两地的富商、大户应官府的号召纷纷设立粥场,急着为经营琼州打算的朱一凡也不例外,让寇湄以海商朱某的名义设立了一个粥场,借施粥的时候对来人登记造册,如果询问中有移民琼州的打算,寇湄便指定一区,让这些人聚居在一起,由换了装的爷们军士兵照看着。
穿着一身草绿猎装,寇湄正指挥着粥棚中人忙碌,现在的她,谁见了都不会以为是那位艳名远播的寇白门寇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往来在南洋的俊俏海商。
“老人家你拿好!”把一碗粥盛进缺了口的土瓷碗里后,寇湄叮嘱了一句。
“谢过朱公子了!”老人只是看着粥棚上挂着的旗子上的字,便把寇湄当作那个姓朱的海商了。
听到这称呼寇湄笑了下,听到这回话的朱一凡却想,她成了朱公子,那我岂不成了寇大家?
进了粥棚,朱一凡把寇湄叫到一边,“这里的气味太差,这些人多久没洗过澡了?长久下来怕要有瘟疫发生了!”
“这问题我还没想过!只是现在欲往琼州的人也有些,咱们什么时候能成行?”寇湄现在也有自己的问题,琼州偏远,想去的人不多,但是也两百多人。
“应该在七天之内吧!督抚泉州的黄庆华御史请我助兵清剿山寇,此事一了,咱们便出发去琼州,现在在这些饥民里,要是有手艺人,咱们不用他们移民,出资雇佣他们到琼州去!善农耕、精奇巧、长矿冶、修屋舍、造海船,只要有这方面的人,全部出资雇用!”朱一凡现在就是希望能在这些难民里搜罗些人才,泉州本地的工匠无法雇佣,那就只能从这些人里来寻找了。
听了朱一凡的话后,寇湄点头称是,大明的生产活动,往往是以家族为单位,雇佣了一个人去琼州,那几乎一个家族都会一同去,以朱一凡在经济上的保证,这种雇佣可以变相的拉动难民们移民琼州了。
陪着寇湄在粥棚中,朱一凡一直待到晚上,这粥棚一日两施,到了夜间,飘着米香的木饭桶前,已经是排起了长队。朱一凡派给寇湄当作护卫的爷们军士兵,正在组长的带领下巡视着排队的饥民。
看着各个粥棚前有序的队伍,朱一凡深知事事还是要有法度,初开粥棚时,饥民混抢,体弱的饥民被踩踏而亡的也有发生。自寇湄带着爷们军的士兵开粥棚后,凡不守秩序者,爷们军的士兵马上就是一顿乱棍,吃足了苦头后,这秩序也就有了,其他几家粥棚也纷纷效仿。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救人啊!……”饥民的队尾突然有人大叫起来,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女子。
朱一凡走过去一看,见四个大汉正扭着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这少年脸上黑白间杂,偏到一边的包头巾下头发散乱,喉头没有喉结,喊话的声音也是女声。
“娘子,你就跟了他们吧!也好让为夫换点银子度日!你做好了那皮肉买卖,赎身也不是太久的事情!”一边一个汉子正热切的看着手里的一个碎花棉布小口袋,不时还对着那被抓的女子劝说。
“你休在那里胡说,我一个男人怎么是你的娘子!”只听说话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在强辩。
“哈哈哈!虽然你擦着锅底灰,可这脸还是个美人胚子啊!”抓着这女人的汉子中,有一人说话了,“你见过那个男人胸脯尖尖、屁股圆圆,蹲着撒尿、前边不带把儿的?”
说完这汉子还在被抓的女人胸前一拧,又在胯下抓了一把。这下流动作让另外三个汉子一起笑起来。
又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脱,这女人咬着牙瞪着把自己卖了的男人,“枉我把你当作好人,一路相助逃到这里,你可忘了一路是谁照料你的病体,是谁乞些杂食让你果腹?原本以为能有个安顿,没曾想,你竟是这种恶毒心肠!”
女人的话让围观的众人都逼视这男人起来,把那装着银子的碎花棉布小口袋装进怀里,男人摆着手否认起来,“别听这小娘皮胡说!莫听她胡言乱语!”
“只凭着你卖人,她说的便都是真的了!”一直看热闹的朱一凡顺口接到,马上换来围观众人的叫好声,虽然大家都气短,但是是非曲直还是知道的。
“要你……”一个管字还没说出来,这男人已经被朱一凡一脚踢飞出去。不知道是朱一凡踢的就是用力,还是这男人耍诈,只抱着腿在地上翻滚着叫痛。
“你们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还守不守王法了?”朱一凡向着四个汉子问道。
见到有人打抱不平,为首的那个汉子又对上了朱一凡,“我们真金白银有买有卖那里强抢了?”
朱一凡看看说着这汉子,模样长的还算周正,浓眉大眼的带着点俊像,只是太阳穴上贴着白底黑点的膏药,一看就知道是妓院的****、大茶壶!
“这小娘子已经说了和此人毫无瓜葛,你们可是打算去见官了?”朱一凡不想在这里扯皮,此地距离泉州府、晋江县都不远,送去官府应该能有个结果。
“见官?呵呵,夫卖妻、父卖子,虽说是天经地义,可有哪个是愿意的?”这****慢条斯理的一说,“公子啊!你要是看上这小娘子了,咱们在泉州簪花楼等着您!这小娘子还是个雏,你可得带足了花红啊!”
这****说的下流,但是朱一凡却有点无可奈何,被抓的女人和还在地上喊痛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根本没人能说清楚,而且这里是大明,朱子理学荒谬的存天理灭人欲大行其道,这同尼德兰奥兰治旗上自由、平等、博爱的人权、民主思想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见到朱一凡哑口无声,看热闹的饥民们也都对这女人的前途失望起来。
“放了我!我和你们走!”被抓着的女人突然平稳了口气,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像是死了心一样,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朱一凡和周围的人。最后看看地上的男人后,向着他“呸”了一口。
“小娘子,早些想通了,何必如此呢!”****像是安慰一样,伸手把女人脸上的黑灰擦下去了些。
女人突然用力抬了下膝盖,正撞在****的要害上,接着推开了“嗷嗷”叫的****,低头向着支撑粥棚的柱子就冲上去。
没想到这一幕的朱一凡一愣神,伸手只拉住了女人的衣袖,已经破烂的衣袖一下子就被撕了下来,不过也延缓了女人的速度。还在前冲的女人,被出了粥棚的寇湄一把抱住,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此时的朱一凡有点发傻,大明的法度他一无所知,李凤、叶嘉盛并没跟在身边,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扶着女人从地上起来后,冷着脸的寇湄走到朱一凡的身边,取出一块方印后粗着嗓子说了声,“还看什么热闹!速速把一众贼人拿下!锦衣卫办事!”
听到寇湄的命令,爷们军的士兵马上把五个男人都拎到一起。众饥民一听当了多天善人的“朱公子”居然是锦衣卫,立刻又来了兴趣。
寇湄家族世代娼门,这其中的酸甜苦辣,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且寇湄的性子素来被称作侠义,只是跟在朱一凡的身边,变得娇柔许多,这偶然的逼良为娼,让寇湄发了性子。
“你不知道大明如何断案,还是看我的吧!”寇湄小声的对朱一凡说过后,把“锦衣天武”的关防给众人看了一遍。
“天子爪牙,你们可识得?”坐到一张长凳上,寇湄问已经跪下的五个男人。
五个脑袋不停的点起头来,这突然出现的锦衣卫可让这五个人心怯起来,不经有司,自主生杀,这锦衣卫轻易惹不得。
“你过来,把你的籍贯、年龄,和这男人,还有什么簪花楼有什么瓜葛都与我说来!”寇湄向着女人一指,示意她在自己的耳边小声说出来。
簪花楼的四个男人看着女人在寇湄耳边小声说着,而寇湄不住的点头后,都把目光对着了那卖人的男人,咬牙切齿的准备把这男人撕开。
看着寇湄的架势,朱一凡知道这女人是不用自己搭救了,没想到那块方印如此好用,只是小安公公知道自己把这印拿出来过,他会是什么态度呢?
寇湄把人都拿下后,在远处等候的两个黑影已经驾着车向着泉州飞奔,一件小事顿时变得稍显复杂起来。
“大人,我们冤枉啊!小人几个不过替主人办事的!我家主人受他蒙蔽,还请大人作主!”四个簪花楼的汉子求饶起来,那牙尖嘴利的龟公正在痛哭流涕,从鼻孔里带出来的鼻涕已经挂在眼毛上。
成了看客的朱一凡把手里的一截袖子交给寇湄,那女人露着白藕一样的一节胳膊实在扎眼。
“我问你,你和这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寇湄最后问那卖人的汉子,“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不然皮肉受苦,性命也堪忧!”
听到寇湄的问话,男人还想再强撑一阵,站在身边的爷们军士兵早挥起手中的刀鞘,向着这男人的脸上便挥过去,“噼啪”两声,这男人的脸似乎都变长了。
“大人饶命啊!饶命!”吐出被打掉的后槽牙,这男人含糊着求饶起来,这逼良为娼不过流刑千里,要是就这么被打死了,那不是太不值。
“小人与这小娘子确是不识,只是偶然发现她是扮作男装,为了贪图银子,便一时起了歹意!”男人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围观的众人纷纷指着这男人斥责起来。
寇湄得意的看看朱一凡,而朱一凡也没想到大明断案居然如此简单,要是有屈打成招的,那不是没得翻身了?不过对这样的恶徒,能教训一顿可也解气。
再次看看这五个人,寇湄的脸还是冷着的。而等着寇湄发配的五个男人,也眼巴巴的看着寇湄。
“还有一事没断得清楚,你们可知顶撞朝廷命官要受什么刑罚?”寇湄这一问,可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指向朱一凡后,寇湄起身拜了下,“这乃是我大明琼州总兵朱一凡,你们可知道你们犯下什么罪了?”
五个脑袋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怎么能有这种事情,朱一凡年纪轻轻的,谁能想到能是个如此大的官。
“依律当斩!”寇湄斩钉截铁的话音刚落,几个士兵立即钢刀出鞘,几道白光后,已经收了五条人命。
看看五条人尸,见惯了生死的朱一凡没觉得什么不妥,除了五个滥人,也许还能救上几个好人,只是这簪花楼总有点背景,此事的善后怕有些麻烦。
“这大明无钱无势怕是只能忍气吞声了!”朱一凡知道寇湄借题杀人,肯定是因为过去的遭遇想出口闷气,不过这大明的一些风气,的确让自己有点不适,到了琼州后,自己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率性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