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却道:“非非,本宫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大道理就不多讲了,你先下山回家准备准备,回头皇嫂会派人接你进宫的。本宫还等着你进我萧府呢。”笑得格外的开心,和真的一样。
我无耐,再别扭下去,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只得跪下谢恩。
回到林府,爹不在,娘接出来,看见我眼里便噙了泪,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放声痛哭,说:“儿呀,我的儿呀,你受苦了。”
我的眼湿湿的,木木然地被娘抱着,一声也不吭。
娘哭了半晌,这才问:“非非,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
我冷冷的质问:“如果你是我亲娘,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根本不是非非?”
娘惊恐的捂住我的嘴,说:“非非,不要乱说话,你是非非,你是非非啊。”
我甩开她,说:“我情愿我死在了外面,我想这也是你们都希望的吧。那样的话,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就大大地放了心是吧。”
娘摇头说:“非非,你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爹娘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啊。非非,你是爹娘的乖女儿,我们怎么可能希望你死,我们希望你过得幸福还来不及呢。”
我的心被刺痛。究竟我的幸福和他们的性命相较,哪个更重要?我不是非得要他们为了我而牺牲,可总得让我知道事情的始末,而不像现在,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吧。
我的眼红了,轻声问:“为什么,不来看我?”哪怕只言片语,哪怕一个消息。爹贵为丞相,总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果然,娘迟疑了下,说:“非非,你别怨恨爹娘,好吗?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压抑着怒火,耐心的问:“什么苦衷?”
“这个,非非,我们先进去,你先好好休息,一切事都等以后再说好不好?”
“不好。”我站在那,执拗的问:“告诉我,究竟我是谁?你们不是我的亲爹娘。”
娘的脸煞白,吃吃的问:“你听谁说了什么?那都是胡说的,你别相信。”
相信?到现在,我还能相信谁?
住进府里,我依然不自由。行动进出都有人跟着,从前不觉得,只当是做小姐应有的排场,可是现在,格外的别扭和敏感。有侍女私下里咬耳朵,见到我就慌张的躲开,我会脸红、心跳、愤怒。我认为她们在说我。
法华寺里的那一幕已经成了我心头的毒瘤。流言四起,并不一定看见了事实真相,谁知道这些人都在怎么传呢?我一直没有机会问冷冥涵,不是他,那个人会是谁?我不敢,也没有脸去问。这是埋在我心底的炸弹,随时都会爆发,将我炸得粉身碎骨。
我的背像是拉紧了的弦,无风的时候,都奏着激荡的乐曲。
爹和娘对我客气而疏远。也许只是我思虑过度造成的错觉,可是我宁肯戒备着,也不肯放松,再把他们当成我最亲的人最爱的人。
试问,最亲的人最爱的人会这样肆无忌惮理直气壮的背叛并在背后毫不犹豫且绝情地捅上我一刀吗?
进宫的圣旨很快就到了。
住在哪里都没有区别。一个名誉已经糟得不能再糟糕的残花败柳,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我随着前来传旨的公公上了马车。娘站在门口,用帕子抹泪,爹则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曾经我以为能揣测出他心之所想,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不一会,马车就进了宫。宫里的一草一木,一廊一阁,处处是无尽的华美,透着无上的权威和至尊的荣华。
小公公一路走,一边毕恭毕敬的给我介绍,一口一个林二小姐。好像我真的是昔日清高孤傲的林依依。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公公停下了。我收起神游的心思,迎着对面刺眼的白光,下意识的眯起了眼。清俊秀雅的男人站在面前,一双桃花眼带着别人看不透的心思在打量我。
我低了头,心头没有波澜,就像看见的不是太子,而是草木、石头。
我和小公公一起行礼:“太子殿下安好。”
冷冥涵唇角含笑,说:“都起来说话。胡公公,你和林小姐这是打哪儿来啊?”
他问的是胡公公,不必我来答。我静静的站在一边。胡公公起身陪笑,说:“回太子殿下,奴才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去林府接二小姐进宫的。”
“哦?”他意味深长的提高声音,看向我说:“林二小姐竟然能得母后赏识,真是不一般啊,看来定有不同寻常之处。巧的很,你姐姐这几天也一直念叨你,说是好久不见。这样吧,等母后传召完毕,你来延禧宫看看你姐姐吧,一起吃午膳。”
我低眉顺眼,应声是。
胡公公立刻说:“太子殿下想得真是周到。林二小姐此次进宫原本就是打算长住的。等奴才先带林二小姐去见皇后,回来就带到你的延禧宫,好让太子妃姐妹二人多叙叙。”
冷冥涵看向胡公公,温和的问:“林二小姐要在宫里长住?”
胡公公忙不迭点头,说:“是啊,皇后娘娘还一早就吩咐了人收拾延春宫给林二小姐住呢。”
“延春宫,呵,不错,母后安排得果然妥当。”他口气里没了先时的调侃,有一股森森的味道。自始至终我都没看他。什么宫什么殿我不在意,只知道华丽的伪装下定然藏污纳垢,丑不可言。
皇后看上去是个温婉的女人,狭长的凤眸里是温和的仁慈。看见我的额头时,不自禁闪过一丝怜悯。无论怎样,我是个受到伤害的弱者,她们就算对我再不满,总是存了一点怜悯的心思。
我见过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她问:“你就是非非?”
不再皱眉,我温声答:“是奴婢。”
她笑笑说:“你们姐妹二人都是美人胚子呢,倒是我那涵儿有眼光,只可惜,他没有齐人之福,白白辜负了你对他的一番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