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陌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想了多个杀害齐云渺可能的人以及原因,但是,他毕竟离家太久,如今才刚回来,并不知道什么。
他在外杀敌的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当初离开的时候,齐云渺才十三岁,齐云渺从被检测为修炼废材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辈子他的女儿要受到不少人的鄙夷,他心疼他的女儿,但是皇命在身,他不得不离开柔弱的女儿,在外杀敌。不过,他临走前,把他的女儿,托付给了他的父亲,齐家家主——齐秦,希望他能代他好好照顾齐云渺,而齐秦却以为以齐云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得罪人的,况且,齐云渺这些年来,也一步也没有踏出齐家大门,于是,齐秦很放心地把齐云渺交给了他的二儿子——齐纲,自己闭关去了。
怪谁呢?怪齐秦和齐纲吗?齐陌从来没有怪过他们,他临走之前曾经说过:女儿毕竟要长大,不必一辈子都躲在他们的庇护之下,让她别惹事就好。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齐云渺,竟会如此死去?要知道,噬血荒原的那口枯井,可是整个星璇大陆最诡异,最恐怖的地方!凡是在夜晚靠近那口枯井的人,一定会离奇死去!而在月圆之夜,全身血液就会被抽干!
也曾有人想要铲除那口井,但毫无例外地死去了。
昨夜是月圆之夜,虽说之前人们因不知情而因那口井而死的案例不少,但是昨夜还是千年一难得见的血月,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难道,齐云渺的死,会成为第一例吗?虽然齐云渺的血没被抽干,但是,她的确是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在她的左手手背上,有着当年因靠近那口枯井而死的人一模一样的图案——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
是的,她是因那口井而死,那朵彼岸花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齐陌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且不说齐云渺已经死了,单说她是因那口井而死,他就无法接受。
他曾经跟齐云渺说过那口井的事,所以,齐云渺不可能不知道这口可怕的井,那么,她断然不会过去,况且还是在月圆之夜!如果不是她自己,那么,就是有人要害她!
他爱他的女儿,胜过一切,为什么?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音儿,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你的遗愿,小渺死了……她死了……我没有好好照顾她……”齐陌的脑海里总是闪过那一幕,那一幕,便是生离死别。他仍记得,有一名女子,在齐云渺被检测出是修炼废材的那一年,因病而逝,临死前,她只说了一句话。
“照顾好小渺……”
这名女子,是他曾经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宁玄音。
“照顾好小渺……照顾好小渺……”齐陌呢喃着这句话,心里无比地悔痛。
小渺一直以来都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牵挂,他,还是没有完成她的遗愿,唯一的遗愿。
齐陌下定决心要找出凶手,为齐云渺报仇,他把齐云渺的丧事定在了四天后,又向北辰国的皇帝借兵三百,并请求严查三天,每一个出入城门的人都要严格审查!北辰帝看他的赫赫战功,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三天,如果那人想要逃出城,足够他慌的了吧。
消息迅速传开,人人都知道将军府的二小姐齐云渺在四天后要出丧,大街小巷,酒楼饭店,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听说齐家二小姐齐云渺因噬血荒原的那口枯井而死!
而齐陌他们,则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诶,我听人说啊,齐云渺因为那口枯井死了!”
“将军府那废物丑女?死了就死了呗,就一吃白饭的。”
“对对对,死了活该!”
“但是她是因为那口枯井而死的,还死在家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昨夜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血月,什么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嗯对,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可怜了咱们齐大将军啊,守着这么个废物丑女,连她死了都还要为她操心……”
“……”
众人在明处谈论,在暗处的齐陌却眉头紧皱。
废物丑女?
吃白饭的?
他的女儿有这么不堪吗?抛去废物一词,他的女儿虽然不能修炼,但是每日都是按时早起,在庭院中习武,虽说习武,自也比不上修炼之人,但是,她还是在很努力地学着。
丑女?三年不见,虽然齐陌回来看到的是一具尸体,但是,他看得出,三年时间,他的女儿虽还未展开,但可以看出模样并不差,就算再不出门,也不至于被传成丑女啊。
沿途,齐陌听到了不少辱骂齐云渺的人,有时候他真想把他们抓起来痛打一顿问出原因,但是,他是将,将的职责就是护民,武将不能与民相斗,何况,北辰帝界给他的三百士兵,也不是用来打人的。
齐陌忍下了,他在等,等那个凶手慌张得露出马脚,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留意过一处地方——将军府,他觉得,自己家里的人是不可能害自己家里的人的。
整整三天,他没有找到一个可疑的人!
失望之极的齐陌令那三百士兵回军营,自己向北辰帝复命之后,就浑浑噩噩地回了将军府。
“没有……没有……我没有保护好小渺,难道连为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吗?”齐陌觉得自己很没用,身为护国大将军,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他想过挨家挨户地搜查,但是,这终究不是他的国,无故为了一个百姓眼中的废物这么大动干戈,他与北辰帝的声名必定会有所受损,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是北辰帝是君主,身为护国大将军,他有责任维护北辰帝的利益。他也暗中派自己的亲信跟踪过许多百姓,但是,仍然是一无所获!
他没有替他的女儿报仇……
“音儿死了,小渺也死了……”齐陌一下子仿佛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他不能死,他肩负着整个齐家的命运,他如果死了,老家主齐秦也没有工夫再管理整个齐家,在这个五千岁就步入老年,一万岁就归天的世界,修炼,是显得多么重要!若是不能在一万岁之前修炼到君临者,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齐秦,今年已经八千八百九十六岁!越到老年,修炼就越是艰难。而齐纲……只在贸易方面比较
拿手,但是,过于精明的他,却常常聪明反被聪明误。齐陌若是死了,齐家……怕是接下来的路会极为坎坷,况且,他还要揪出杀害齐云渺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鬼使神差地,他来到了齐家祀堂,面对着齐家先人,其中不乏有许多已修炼到君临者却为保护家人的英雄,齐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祈求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天国快乐地生活。
他知道,人生没有永远,但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这么快,他,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就这么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齐陌懊恼地想着,他来到齐云渺的棺材边,静静地陪着她。
夜,很静,出奇的静。
一阵夜风吹过,齐陌这才发现门没关,他慢慢地走过去关门,而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她的女儿,齐云渺!
“小小小小小渺?”齐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渺现在是懵的。
呃,这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是往日,她早就上去掐着对面这人的脖子,然后问清缘由,如果对方没有恶意,她才会放开,然后戒备着对方。
但是云渺想到了云渊,她的哥哥。
面前的这个人叫她小渺,如果他本身并没有恶意,自己贸然上去威胁他,他是不是会很伤心?云渺不想再犯错了。
她很好地隐藏了一身的杀气,肢体僵硬地微微一笑。
齐陌很高兴,他的女儿没死,没死!
齐陌急切地想要到云渺的身边,他忽然觉得,自家祖祠堂大厅做得那么大干什么,为什么离大门这么远,他紧张得连轻功都用上了。
云渺瞳孔猛然一缩!
高手!
她正想做好战斗的准备,谁料她的头却忽然异常疼痛,只是一息的功夫,云渺就忽然感觉全身无力。
齐陌终于从“天边”飞回来了,看着云渺这副样子,他吓坏了。
“小渺,你怎么了?”
云渺浑身提不起一丝戒备,就那样抱着头。
该死!一定是这个人干的!
云渺紧紧地咬着下唇,她现在特别想杀了他,但是,铺天盖地的疼痛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怎么办?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疼痛终于过去,但是,识海里却多了些沉重的东西。
那是一段记忆。
一段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一段屈辱至死的记忆。
不过这段记忆不是云渺的,而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齐云渺的。
这里是星璇大陆?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她刚刚……误会他了?好吧,刚才的疼痛应该是这段记忆的缘故。
But……
这到底是个神马情况?!!她这是……借尸还魂?!!
也许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面对着这个人,她怎么也提不起戒备,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思念。
齐陌在外征战多年,原主在家受尽折磨,这些,原主无处诉说,好不容易听到父亲回来的消息,却不料踩入陷阱,被自己的亲人害死。
云渺看着齐陌,却看见他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盘腿坐着,这架势,颇像那些武侠影片里的输送真气啊,传授武艺啊啥的。
这又是个神马情况?
云渺也没有多想,她现在关心的,是她的处境,作为一名特工,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尽快分析出相应的对策是极其重要的。
她记得……她好像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然后好像掉下了悬崖,再然后……再然后就变成齐云渺了。
“好……神奇。”云渺不禁感叹出声。
齐陌听到她的声音,也睁开了眼睛。
“小渺?你没事吧?”齐陌关切地问。
纳尼,这还是说收就收的,不是应该先运个气啊啥的吗?
“咳咳,叔……爹啊,我没事。”云渺道。
“真的没事?是不是因为那口枯井?”齐陌担心地问。
“不是……”
齐陌看着云渺左手上的那朵彼岸花,久久不语。
“咳咳,爹,真的没事啦,额,你看着这朵花干什么?”
“小渺,你……”齐陌看着云渺。
云渺知道他要说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活着,呃呃,很奇怪。
“爹,那天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血月,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呢。”不然可能她就不会变成齐云渺了,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齐陌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云渺打断。
“对了,爹,你刚刚那一招……是什么?”云渺不忘刚刚齐陌的那个古怪的动作。
“这个……是治愈术,到达神帝级别的都会。”齐陌耐心解释,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小渺啊,其实这个没什么用的,神不神帝都无所谓……”
云渺的鼻子却是酸了,治愈术是怎么?她不知道,但是原主知道,曾经的齐云渺虽不能修炼,但是每天都会认真习武,她渴望修炼,所以休息的时候也会看看书,自然是了解不少关于修炼的事,不过很可惜,那些书没有插图。
治愈术,是修炼之人到达神帝级别,以精神力为代价,治愈伤口和帮助调理气息的,很有效,但是需要耗费的精神力极大,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力不够强大,释放大规模的治愈术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小规模的治愈术,也不能持续太久。
精神力过量透支,人很有可能就会死亡!
她醒来的第一天,齐陌就用了治愈术,叫她的内心如何不触动?
云渺并不知道,在她醒来之前,齐陌已经使用过一处全身性的治愈术了。
父亲死得早,云渺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父爱过了,如今却白白得了个爱自己父亲。
云渺把头埋在齐陌的肩上,热泪盈眶,口中喃喃道:“爸爸……爸爸……”
齐陌看到她哭,一时不知所措,他拍了拍云渺的肩,安慰道:“傻孩子,怎么了呢?爹在呢。”
云渺没有说什么,齐陌也不再过问,她不愿说,他自然不会勉强。
只一会儿,云渺便抬起了头,她想起了前世——与哥哥相遇时太过激动,都忘了一切,现在回想起来,她错了,当时的情形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为哥哥而死,她心甘情愿,但是……之前的事,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她应该记得当时的情况的。
同样的错误,她不想再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