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靠坐在椅背上,打个了哈欠,望了望时钟,已经快十点了。来了派出所之后便跟小蔡他们分开了,警察也也没让他进审讯室,只是随便塞进了一个无人的办公室。
等了半晌,也没人来问口供。一开始还以为是年美眉暗中跟派出所通了气,越待却越觉得不对劲,都快两个多小时了,既不审也不放的,葫芦里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心中暗自忖道,这些瞎了狗眼的东西不知道我的来历,万一给老子弄个躲猫猫、喝开水的,那可冤枉大发了。
之前,在法国餐厅开了瓶三万多的拉菲,被他一个人喝了大半瓶,倒得一滴不剩,就差上嘴去舔了。憋了半个晚上了,现在尿胞涨得生疼,却被铐在椅子上哪儿也去不了,那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双腿夹紧龙根,满脸憋得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进眼睛里,也只作不知。
“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了。赵坤吓了一大跳,撇了几滴尿液在裤裆里。两个酒气冲天,勾肩搭背的家伙,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赵坤下意识抬头一看,心中暗暗叫苦,妈的,郭家的死儿子怎么跟鹰钩鼻混到一块去了,老子这次怕要遭啊!只好低头不语,看他们要玩个什么花样出来。
鹰钩鼻大大咧咧拖过两条板凳,“哚”的一声顿在赵坤面前。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坐下点上了烟,笑问道:“姓名?”
郭大少就跟陪审团似的,敲着个二郎腿,颇有玩味地打量着赵坤。
赵黑子叹了一口气,暗道老子流年不利,命犯小人啊!瓮声瓮气答道:“赵坤。”
“性别?”
赵坤翻了翻眼,很想学电影里那些小混混,桀骜不驯来一句“你自己不会看啊”。想了想,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没拿我咋地,何必去自讨苦吃,便答道:“男。”
鹰钩鼻又问几个没营养的问题,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猛地把手中文件夹砸在赵坤的大脑袋上,厉声道:“你什么态度,抬起头来!”
赵黑子顿了顿,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鹰钩鼻,道:“我警告你,不要碰我,你会后悔的。”
面前的男人虽然是在笑,鹰钩鼻却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心底弥漫开来,整个人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愣了几秒,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色厉内荏般又把文件夹砸下。
赵坤虽然被铐住了双手,头部还是很灵活的,只是一伸脖子,大嘴一张,就把文件夹给死死咬住了。吃人的目光却一直锁定着鹰钩鼻的双眼,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般,一旦打开牢笼,就会把面前的人撕成粉碎。
鹰钩鼻扯了几下却没抽回,恼羞成怒之下,正要扬手赏他一个大嘴巴子。郭大少却笑着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拍了拍赵坤的脸颊,笑道:“你是聪明人,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见他似乎很钟爱猫捉老鼠的游戏,赵坤洒然一笑,松开了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两人见他似乎服帖了,郭大少暗自点了点头,又道:“你要知道,一个人犯了多大的错,就要付多大的代价。”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烟疤:“大家都是文明人,你的贱命我也不稀罕要。请你去吃上二十多年牢饭,不为过吧?”
听着他商量般的口气,赵坤失笑道:“我不过就是教训了几个不长眼的东西罢了。当然了,还小小的冒犯了你郭大少,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郭少身边被你开枪打伤的保镖,现在还不知死活呢!”鹰钩鼻打了个酒嗝,道:“基于案情的严重性,完全可以控告你持枪伤人和危害公共安全罪。我们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是自己招认了为好。只要表现的好,以后上了法庭也有减刑机会……”
赵坤一边听着鹰钩鼻臭白话,一边在心中暗骂,持枪伤人?老子要是真用了枪,怕就不只是“伤”了。危害公共安全罪更是可笑之极,我是在市中心纵火了,还是掘了水库大坝?他奶奶的,一个商人的败家儿子和一个小巡警搞出来的阴谋诡计,真是上不得台面啊!
正在把鹰钩鼻的诱供当成笑话听,门又被打开了,同样是进来了两个酒气冲天的警察。赵坤抬头一瞄,左边那个壮壮的似乎有点面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人的眼珠也不断在赵坤身上打滚,片刻之后,才一拍额头,叫道:“赵警督啊,您怎么进来了?”
此话一出,顿时觉得有点尴尬,瞧我这张破嘴放的是什么屁,怎么会说“进来了”。赶紧冲鹰钩鼻一嘟嘴,怒道:“还不把快把赵警督的手铐打开!”鹰钩鼻顿时傻了眼,只把目光投向与他同来的中年人。
“我是汤家桥刑警中队的老吴啊,在新龙学院跟您见过一面的,记起来了吗?”吴队长陪着笑脸,一边解释着,一边跟身边的人打眼色。
“哦,是你老小子啊!”赵坤打了个哈哈,便闭口不说了。
“您是贵人多忘事啊!”老吴腆着脸,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巡警中队的徐队长。”
徐队长是老吴多年的酒友,赵坤这个名字,前段时间听他说起过。说是,公安部派了两位“钦差”下来查新龙学院的连环自杀案,说不定有什么大动作。果然,没出几天各路高官纷纷落马,星城的天都被他们给捅破了!
见你个大头鬼,这下把阎王爷给请进家里了,怎么收场啊?徐队长酒都吓醒了一大半,脚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鹰钩鼻看着两位队长的脸色,心里凉了半截,一想起蔡斯文和这小子的关系,暗道市局怕是来真格的了,这次站错了队,影响仕途啊!当下也不敢怠慢,哆哆嗦嗦着手,要帮赵坤打开手铐。
哪知道,赵黑子此刻却端起了架子,死活不让他开手铐。峰回路转,情势转变得太快,郭大少整个人都看傻了,竟是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拉拉扯扯,推推劝劝之际,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凤嫣然两姐妹,蔡斯文同学,年美眉,连吕洞宾都赫然在列。赵坤看得心中一酸,没想到自己惹了个祸事,年美眉连我这位神仙哥哥都给请出来了。
郭光义满头大汗地跑在最前面,心里就跟揣了个兔子似的,一见到自家的背时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两三步冲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得郭少转了个360度的大圈。
“爸,你疯了?”郭大少赤红着双眼,小模样怪可怜的。
郭光义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给赵坤鞠了一躬,诚恳道:“光义教子无方,给赵先生添麻烦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过犬子一马。”
二十分钟前,章书记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专线上,说是他儿子得罪了上面的贵人,还把人给弄进派出所里去了,要他赶紧去收拾残局,迟了后果自负。郭光义屁股就跟着了火似的,恨不得踩着风火轮赶来,一进来就见那位赵先生被反铐在椅子上,自己的败家子还在一旁笑着看好戏,这肚子里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赵坤见他情真意笃,五十来岁的人了还给自己鞠躬。顿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砸了邻居几家的玻璃,瘦爸挨门挨户去赔礼道歉的情形。心中一软,便道:“我皮糙肉厚,倒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主要是人家风嫣然小姐,你要问她放不放过你们!”
凤嫣然若有深意地看了赵坤一眼,在星城能让郭光义卑躬屈膝的人也没几个,他是个什么来头?叹了一口气,心想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损失,也就大方说道:“一点误会罢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郭光义一听此言,如闻大赦,自然是千恩万谢的。
吕洞宾越众而出,施施然走到赵坤身边,在他手腕上轻拍了一下,手铐咔嚓一声断成了四截,问道:“没受什么委屈吧?”
周围的警察都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他耍了个什么把戏。
赵黑子笑而不语,甩了甩酸胀的双手,冲鹰钩鼻勾了勾手指。鹰钩鼻看看吴队,又瞅瞅徐队,见两人都是背过身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中一冷,便知道这个黑锅定是要自己背了。
幽怨地看了郭大少一眼,见他也是目光闪烁,吓得跟寒风中的鹌鹑似的。当下也死了求饶的心,硬着头皮走到赵坤面前,只求消了这位爷的心头之气,事后别再找自己麻烦就好。
“刚才哪只手打的我?”赵坤冲椅子努了努嘴,笑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咱们速战速决,把手放上去。”
鹰钩鼻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战战兢兢,刚把右手放了上去,却见赵坤狠狠一脚踏下。随着一阵木屑飞溅,连手带椅子给踩了个粉碎。
也不理捂着右手,痛哭流涕的鹰钩鼻,赵坤搭着吕白脸的肩膀,冲年美眉等人笑了笑,潇洒地向门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忽然一转身,把所有人吓了个够呛,还以为这位有严重暴力倾向的大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赵坤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怕,对郭光义道:“所有的医药费你出,成不?”
见他把头点得跟安了弹簧似的,赵坤邪邪一笑,把自己的金卡账号也报了一遍,让他自己看着办,随便给自己赔点精神损失费啥的。老郭同志只得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也不敢放一个响屁。谁叫他家儿子不长眼,惹上了一个天大地大他最大的贱人,还是认栽算了。
众警察瞬间石化了,脸皮厚的见多了,可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主啊!当着警察的面敲诈,这种龌龊事,也就只有他能干出来了!算了,也不关我们的事,能把这尊大神送走,比什么都强!
等赵坤办完了正事,一行人刚一转身,众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没想到,他还没走到门口,再次猛地转过身来。众警官心中吃了一惊,像被老师逮到偷懒的小学生似的,下意识又挺直了腰杆,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容。
赵黑子咂巴着嘴,细细扫视了众人一样。看他们那熊样,心中好笑,顿时想起周星星的一部电影,戏谑之心一起,冲着年美眉挤眉弄眼道:“组长啊,你说这一票是什么人啊?”
年美眉跟他极有默契,赵坤一撅屁股,她就知道是要撒尿要是拉屎,当下配合道:“哦,他们是官啊!”
吕白脸也是心领神会,故作惊讶,夸张道:“哇!官啊!真是了不起!”
三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着出了门。屋内的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身警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郭光义长舒了一口闷气,心有余悸道:“还好我不是官!”
扑通几声,三位警察栽倒在地,休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