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斯文本来还以为来者是冲着凤嫣然来的。坐在艳名远播的大明星身边,总会招来一些吃飞醋的男人,这已经成了社交场合里经常发生的事。至于为什么他不找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麻烦,而是找上自己,蔡斯文把这一切归咎于了与他撞衫,亦或是自己的长相太过有杀伤力了。
当来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吐出了“赵坤”二字,蔡斯文才知道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这小子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赵坤,一个在记忆力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蔡斯文不但没有忘记他,相反的,每当在和狐朋狗友聚会,酒酣耳热,情到浓处时,他总会记起这个被他揍得体无完肤的瘦排骨。免不了用“好汉也提当年勇”的口气,把爷是怎么样把一个不长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王八蛋,给祸祸得无立锥之地的英雄事迹,反复拿出来吹嘘。虽然,他自己也付出了两颗门牙的代价。
自从警校毕业,踏上工作岗位之后,做事待人都要循规蹈矩,人生也开始的无聊了起来。套句酸掉牙的话,对于一个纨绔子来说,一成不变的生活令他空虚,令他寂寞,令他冷。
所以,每当午夜梦回之际,蔡斯文便异常怀念鲜衣怒马、为祸一方的十八岁。而“赵坤”这个名字,虽然在故事里扮演着失败者的角色,却总是能给自己带来失落已久的满足感。
“早知道他现在长那么高,当初就应该把他的腿敲断!”侧头怒视着紧紧靠坐在身边不足一拳的距离,和女人们打成一片,谈笑风生的赵黑子,蔡斯文忽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
憋屈已久的怒火,就如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遏制地爆发了出来,一把抓住赵坤的衣领,破口大骂道:“你个王……”余光觑见转角走来的大人物,下面的“八蛋”二字被他以惊人的毅力,硬生生吞进了肚子,他可不敢再此人面前大放厥词。
众人本以为蔡斯文被揭穿糗事,“一言不发”在角落里划圈圈,也不敢去找他搭话。没曾想,他却忽然像中了邪般,猛地发作了起来,都是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二人。
赵坤有恃无恐地一笑,轻轻拍掉衣领上的爪子,淡笑道:“我都说了我姓赵,叫赵坤,不是姓王。斯文,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哦,看来得多吃点银杏核桃补补脑。”
“呵呵呵,小朋友们玩得很尽兴嘛!”一阵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传来,一个满头花白,腰杆却打得笔直的矍铄老人,满面红光地拍手大笑着。
“章书记!”
在座众人异口同声一声又惊又喜的低呼,齐刷刷的站起身来。蔡斯文也顾不上再找赵坤麻烦了,赶紧换上一副孝子脸,自来熟地掏烟发了过去。事实上,他也曾陪着世叔在书记家里吃过便饭,瞄到老人对自己露出的微笑,蔡斯文敏锐地意识到章书记对自己还有印象。
虽然不如身边二位男士表现得热情,一贯淡然的凤嫣然也是迎了上去,率先与书记握了握手。只有年赵二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依旧坐在沙发上,还给老人一个善意微笑。
“别拘束,都坐下说话。”老人接过蔡斯文发过来的香烟,从兜里掏出个一次性打火机点上,随意地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并没有像某些自命不凡的人,装B的甩出一句“我自己有”。看到章书记如此平易近人,众人也是稍稍放松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只是不明白这位只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星城一把手,此来是有何目的。
“书记,医生说您要少抽烟。”身后一个秘书打扮的年轻男人,弯腰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不悦地瞟了蔡斯文一眼。
小蔡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露了露烤瓷门牙,咧出尴尬的微笑。
章书记摆了摆大手,笑道:“何必迁怒别人,是我自己要抽的。再说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这辈子就这点乐趣了,多抽一根,少抽一根,也碍不了什么大事。你们天天把我管得跟三岁小孩似的,是不是还要帮我包尿布啊?哈哈哈!”
本来是不怎么幽默的笑话,可是也要看说的人是谁,众人一愣,都随着他爽朗的笑声,干笑了起来。
章书记笑声一敛,心满意足地吐出一串烟圈,转头看着蔡斯文,笑道:“小蔡啊,我记得你是天华分局刑警大队重案组的吧!”
所谓重案组,其实是个很小一级的部门,是刑警大队里中负责大案要案的分队。一般区县级的分局都设有重案组,只是港片里把它的能量夸大了而已。
蔡斯文挺了挺腰板,悄悄环视了众人一眼,志得意满道:“是啊,上次去您家拜访时,我叔叔跟您提过一次,书记您的记性真好。”
“哦!”章书记点了点头,道:“这种商界自发性组织的宴会,你汤叔叔都知道避嫌不来,你身为警队的一份子,怎么……”
蔡斯文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道:“书记,其实我是来执行任务的。前几天,凤小姐的经纪人接连收到几封疯狂粉丝的恐吓信,重案组里派我保护凤小姐的人身安全。”
“这样啊,那你少喝点酒。”章书记淡淡扫了扫他面前那杯满满的葡萄酒,转头与凤嫣然攀谈了几句,关心一下案情的进展。
小蔡同志此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杯酒明明是那个黑子端上来的,刚才众人站起来迎接章书记,他就鸠占鹊巢,趁机占了自己先前坐的宽背沙发,相当于两人调了个位置。赵坤听得好笑,耸了耸肩,心中暗道:“这次可不是我要故意整你,我只想要坐得舒服点罢了。”
凤嫣然礼貌性地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工作人员,言谈中才得知,身边油头粉面的男人就是她的经纪人。章书记也是频频点头,关心了一下凤嫣然来星城宣传新电影这段时间内的工作和生活情况,章书记又说了些“请相信星城的治安和警力”,“一定会把犯罪分子绳之于法”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随即也就避嫌似的,不再与她多聊,反而是从身后秘书手里接过一杯红酒,冲年美眉举杯,笑道:“年小姐,我就倚老卖老代表主人,欢迎你来参加酒会!借花献佛,我敬你一杯!”
众人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盯着年映曦。大家都不是傻子,晓得以章书记市委一把手的身份,绝对不会无聊到,专程来和一个大明星、一个重案组警官吹牛打屁,肯定是另有目的。只是没想到,他是特意来给凤大明星的美女粉丝敬酒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这个性感火辣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小蔡警官却多了一层想法,跟她一同来的赵坤,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还记得,当初在警校时,就把他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了。祖上三辈都是农民,修理了一辈子的地球,也没出个万元户。他赵坤就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农家子弟,什么时候竟被他攀上高枝了?
“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起过的赵坤先生,不知道书记还记得吗?”年美眉一指赵坤,把“先生”二字咬得特别重。当然不是提醒老人注意他的性别,而是注意他的身份。
“哎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坤先生啊!”老头回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放下酒杯,热情洋溢地握住赵黑子的大手,一边猛摇着,一边赞道:“英雄出少年啊!果然不愧是S……咳咳,不愧是精英啊!”
终于见着正主了,章书记一激动,差点说漏嘴。老脸一红,词不达意地含糊带了过去。
他也是“明珠行动”的核心成员,从年美眉的口里,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侦破过程中的秘辛。而整个专案组里,除了领导人年映曦,赵坤这个名字也只有他和市公安局长汤中华才知道。
SNI对章书记来说,是一个连他也知之不详的机构,原因是级别不够。自己上任之时,老上司交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郑重交代了,在遇到了人力无法解决的重大困难时,可以打这个号码过去,请求SNI的负责人出面帮忙。
六年来,飞速发展的星城风风雨雨,多少难关都被自己迈了过去,竟是一次也没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一次是SNI主动找上了门来,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铁证如山之下,在星城经营多年,连章书记都感到头痛的肖副市长,不出几日便倒台了。
章书记是心知肚明的,这一切都源自那个姓年的女人打到省里的一通电话,因为自己当时也在场。通过这件事,章书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定要与SNI打好关系。所以,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顾年映曦之前“低调行事”的暗示,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上来打声招呼,表示一下谢意也好。万一有需要用到那个电话号码的时候,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