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正是傍晚下班的高峰期,府南河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给原本就闷热难当的八月又添上了几丝烦躁。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不同地域的人们,都有各自的休闲纳凉的习惯。蓉城人喜吃美食更好品茶,不管冬夏河堤两岸总是挤满了品茗的闲人。正宗的老蓉城人从来不说“喝茶”,而是大而化之的说“吃茶”。茶之一道在这里不单单是一种饮食习惯,也是一种文化。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茶文化如此深入人心的蓉城自然是大街小巷茶楼、茶坊、茶铺林立,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在这座举国闻名的休闲大都市,号称蓉城母亲河的“府南河”更是品茗聊天的圣地。得益于政府这些年来孜孜不倦的整改,原本“一江污水向东流”的府南河也重新焕发了未出阁时的青春与活力。
大河两岸茶铺鳞次栉比,但由于是下班高峰期,整日喧闹的茶铺一反座无虚席的热闹劲,暂时迎来了一个空窗期。
翠竹轩外大摇大摆走进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一屁股坐在观河景最佳的位置上,扯着破落嗓子,吼道:“吃茶!”
“来了喂~!”一个身材丰满,唇红齿白的女服务员甜甜地应了声,笑吟吟迎了上来。“请问先生,你喝啥子茶?”女服务员操着半生不熟的椒盐普通话问道。
“美女,把你的美妞儿拿来我看一下!”高个儿嘴角咧出一个自认为玉树临风的微笑。
“啥子美妞儿?这儿要爪子?(干啥?)”女服务员冷哼了一声,怒道:“我问你喝哪种茶,你咋个(怎么)耍流氓呢?”
高个儿耸了耸肩膀,满脸的委屈:“我说的是menu,菜单!不是美妞儿!”
女服务员瞬间多云转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呀!还拽什么洋文嘛!”一边说着,一边不依不饶伸出小手挠了他一爪。
“首都都办了奥运了,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们蓉城了呢?我先和美女你练习一下,免得你接待国际友人的时候露了怯,那就有损我天朝威严了嘛。”高个儿眼珠上下打转,余光不自觉地停在了对方的丰胸上,心中暗笑:“还是我们川妹子好啊,又泼辣又够味,这一爪子摸得老衲浑身舒坦啊!”
女服务员被他逗得眉开眼笑,随即抛出一个勾人的卫生眼,还示威般挺了挺饱满的胸脯,佯怒道:“你这个人神戳戳的(神经兮兮),到底喝不喝茶哦?!”
“不喝茶,来这做啥。”高个儿讪笑着收回目光,接过服务员手中的menu。
女服务员嘟着小嘴儿,趁着点茶的工夫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油嘴滑舌的顾客。嗯!寸板头,浓眉大眼的,肤色黝黑健康,满布胡茬子的尖下巴,挺爷们的。长手长脚,坐着都不比我矮多少!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瘦了些,一身老气的灰西装穿在身上直晃荡,像唱布袋戏的木偶似的……
受闷热天气的影响,亦或是体内的荷尔蒙作祟,女子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影视剧用滥了的桥段——身材高大的男主角熊抱着娇小的女主角,两人深情对望,火花电弧四射!镜头一转!拉近,特写!两张呼着热气的脸渐渐凑在了一起,由于身高差距太大,女主角吃力地搂着对方的脖子,脚尖踮起,小腿绷直,纤纤脚趾完全承担了“千斤顶”的作用,仿佛专业芭蕾舞者般缓缓送上香吻,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美女,诶!美女!”有些不满美女恍惚的服务态度,大个子叩指在桌上敲得笃笃作响。
女服务员红着小脸,从自己近乎花痴般的幻想中惊醒了过来,心中暗笑是不是燥热的天气弄得自己的心也躁动了起来。
黑大个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丰满的女人YY了个透心凉,打了个响指,潇洒道:“给我沏一碗五元的特花。”蓉城人所谓的特花,全称叫特级花茶,名字取得光鲜亮丽,其实就是杂牌子的茉莉花茶。
“不好意思,最低消费十元。”青葱玉指在menu上一点,服务员甜甜道。
大个子眯缝着眼瞅了老半天,才在背面左下角找到一行小字,“一茶一座,每客最低消费十元,最终解释权归商家所有。”摸索了老半天,从裤袋里掏出张跟咸菜有得一比的十元“大钞”,忽地一下拍在桌上:“再给我来两瓶老雪花啤酒,剩下的不用找了。”心里却暗骂:“捆绑式消费,光天化日之下强奸消费者!”
不一会工夫,盖碗茶和两瓶冰啤酒流水价的上来了。咔嘣两声,女服务员熟练的起开瓶盖,臭着脸道:“特花五块,冰绿叶一瓶二块六,一共是十块二毛。”
大个儿尴尬地一笑,双手在身上各个口袋来回游走,老半天也没见他摸出两毛钱来,笑道:“好像没零钱了,一会卖了酒瓶子还你。”
女服务员再也绷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从怀中掏出一包“天府花生”,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两毛钱罢了,谁要你还。这包花生我请你吃,以后多多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就行了。”
“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这里的老板,这么年轻,真是能干。”大个儿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啤酒,哈出了一口冰凉的酒气。
美女老板被他说得眉开眼笑,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竟然俯下身,用一个极其暧mei的姿势趴在他耳边,嗫嚅道:“花生包装袋上有我的电话,有空打给我,我要去忙了!”话还没说完,满脸就已染成了酡红色,跟做了贼似的匆匆离去了。
“小样儿,你忙什么呢忙,茶铺里就我一个客人。看样子是害羞了,都怪我太帅了,不是月亮的错,都是我爹妈惹的祸。”瞅着她来回狂扭的小屁股,大个儿眼冒精光,整个跟条黄鼠狼似的。包装袋上写着——徐敏敏,138XXXXXXXX。哈哈,老子这辈子啥都缺,就是不缺女人缘,小张你就跟你的大款干爹去过幸福生活吧,我可得抽工夫跟小徐老板做一下深层次的交流,向她讨教讨教“泡”茶的艺术。大个子摸着自己尽是胡茬的下巴,一个个猥琐的念头和画面层出不穷。
他叫赵坤,现年二十四岁,他口中的小张就是他前一任女友,前不久认识了一个土大款,就一脚把这穷小子给踹了。说起来也怪,赵坤这人长得不能说很帅,也就是仗着浓眉大眼,个子高大。但是自从十六岁以来,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朋友。也许赵坤应该感谢港星古天乐同志,如果不是这位仁兄这些年来大红大紫,他们这些老一辈眼中的黑炭头,也没有现在那么吃香。
赵坤这家伙前前后后交过有两位数的女朋友了,却没有一个能稳定下来长期交往的。每次不到半年,百分之一百是被人一脚踹飞,吹灯拔蜡。每年回家团年,带回去的女友都不一样,为了这点破事没少挨老妈的骂。赵坤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啊,新世纪的色狼像绵羊,新时代的女性太疯狂。
老子不就是穷点吗?这年头肯同甘共苦的女同志怎么就那么少呢?痛定思痛,赵坤终于想通了。自己失败就失败在目光太短浅,眼光应该放远一点,心胸应该宽阔一点,目标应该定高一点,锁定在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小富婆上,美其名曰:拉近贫富差距,为解决社会两极分化做贡献。
“我也算是艳福不断,也许这徐敏敏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我算算……嗯,这闹市区的茶铺,每月的进项应该不少于五位数吧,攒个三五年,够我们生三四个娃的了……哇哈哈,这是最后的斗争,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这家伙满脑子胡思乱想,无耻地哼着《国际歌》,心里已经在打起人家茶铺的主意了。
“您是赵先生吗?”一声低呼打断了赵某人的思路,赵坤怪叫一声,一下子跳出两米开外,满脸的戒备。作为一个侦探,被人无声无息欺近身边五米之内还没任何反应,这一点让他很是恼火。
忘记说了,别看他一副穷酸猥琐样,实际上是在一家侦探事务所里工作,虽然这个事务所除了老板就他一个员工。言归正传,出声相询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比一米九零的赵某人也矮不了多少。那人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急忙道:“我的大侦探,别嚷嚷。”一边说着,一边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整得跟毒贩交易似的。
赵坤干咳了两声,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赶紧拉着鸭舌帽坐下,道:“您就是唐老板?”
鸭舌帽点了点头:“赵侦探,我今天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搭头班飞机从国外赶回来的,除了我和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赵坤剥着花生,不置可否道。
鸭舌帽陪着笑脸,发了一颗烟给赵坤:“赵侦探,我的事儿查清楚了吗?”
这个唐老板就是这次的委托人,被调查的是他的老婆,因为这姓唐的怀疑她出轨。可是由于他老婆就是他的老板,这家伙还端着人家的饭碗。敢怒不敢言之下,就私下里雇侦探搜集证据。
赵坤调查这个案子也将近小半年了,一直以来都是老板和姓唐的委托人电话联系,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赵坤慢悠悠点上烟,睥视着唐老板头上白色的鸭舌帽,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变换成了绿色:“原来唐老板那么年轻,估计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听说生意做得挺大的。我看也就是靠着臭皮囊当个小白脸,活该被戴绿帽子。”他心里恶毒地想着,却忘记了自己这几天来一直在研究如何做一个成功的小白脸。
“赵先生,这事儿到底查清了吗?”眼看一支烟都快抽完了,赵坤屁都没放一个,唐老板实在是耐不住了。
“我办事你放心。”赵坤叹了一口气,心里也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嫉妒。从怀中掏出一叠照片,啪一下摔在桌子上:“你老婆确实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