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博走了那短时间,水心沉浸在悲痛中,胡杰白天忙工作,晚上就过来陪水心,给她讲,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事情,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吧。
水心靠着胡杰的肩膀,不想说话,也不想吃饭。有时候她想,姑姑和姑父的痛苦不是比她更深吗。他们怎么受的了呢。
水心对胡杰说:“周末你陪我去看看姑姑和姑父吧。”
周末,他们去了晓博家,姑姑和姑父搬过来和欣欣母女一起住了。欣欣妈妈还得每天上班,姑姑照看欣欣,接送欣欣上学,姑父则跟着小区里的管理人打打零工,赚点钱。
晓博的房贷还没还完,他们希望用打工赚的钱把房贷早些还清。
水心听着这些,忍不住流泪,可她努力忍着,她来就是想安慰姑姑的,怎么能让他们更伤心呢。
欣欣的妈妈中午下班回来,姑姑已经做好饭了,姑父说:“准备开饭。”
欣欣早已等不及了,下手拿了块排骨。
姑父就开始呵斥她。欣欣的妈妈也开始大声的教训欣欣。
水心觉得心里很难受。晓博在的时候,欣欣就是家里的太阳,是笑公主啊。如今的小公主,任性刁蛮,不听话,爱发脾气。欣欣的教育是个问题,姑姑说,上学也不好好学。整天唉臭美,老要买新衣服。
胡杰说:“小孩子,再大点懂事就好了。”
欣欣的妈妈脾气也很不好。累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无人诉说,跟姑姑和姑父也不能说什么,就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悲痛地哭,哭得眼睛肿肿的。
姑姑哪里会看不出来呢,姑姑劝她,不要愁房贷,她和姑父会想办法的。
日子不会因为谁的离去或者水的悲伤而停滞,一家人要生存,要吃饭,就得劳动。
晓博在的时候,家里开诊所,晓博一个人忙里忙外,欣欣妈妈有时候帮帮手,一家人幸福美满。姑父有时会来住一阵子,替他们接送欣欣上学放学。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水心觉得幸福真短,短的眨眼就消失了。
他们出来时,姑姑跟着送了出来。姑姑的心态还好。只是姑父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欣欣妈妈心情也很不好。水心让姑姑多想开些,姑姑说:“我们还要看着欣欣长大呢,不能不想开啊。”
那天回去,胡杰安慰水心,把她送回住处,独自回去了。
那段时间里,两个人的关系慢慢平淡起来,也许是悲痛让水心变得冷静了,对人生的热情减退了很多。
她觉得晓博这样走了,让欣欣和她妈妈瞬间失去了依靠,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与其这样,又何必要结婚呢,给对方带来那么深的悲痛。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来到这世界上,又孤独地离开,其间的人来人往,不过都是过客。晓博是欣欣妈妈生命中的过客,可是这过客却带给了她一生的永远无法驱除的悲痛。与其如此,人又何必结婚,把可能发生的事情让无辜的爱人来承受呢。
水心想着这些,对爱情,对婚姻的看法也便平淡了很多。
而胡杰,依然像以前那样,每天过去,每天上班。日子没有多少变化,但是水心的热情的退减,两个人的感情显得很平淡,慢慢地味道淡了下来。
胡杰理解水心心里的悲痛。但是,他不明白水心怎么会因此怀疑爱情,动摇了对婚姻的向往和追求。
两个人依然淡淡地面对。
水心想,也许有一天,自己或者胡杰,会骤然离开对方,这段关系就结束吧。也许还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好。
水心看《美国恐怖故事》,里面有个女人因为复明后因为无法恢复天眼,又自己用刀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水心看到那个镜头时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长痛不如短痛” 吧。伤口是迟早都会愈合的。而心里的伤口也会慢慢恢复。
有时候,胡杰过来找水心,故意讲一些笑话,逗水心笑。水心总是紧紧地闭着嘴,没有丝毫笑容。
胡杰觉得再也受不了了。他不愿看到现在的水心,水心眼里的火花熄灭了。
胡杰说:“我不明白,晓博死了和你有什么直接关系,为什么你每天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许多人死掉,有很大一部分是非常常死亡。我们难道每天都要替别人伤心么?我们要过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水心看着胡杰,听着他急促地把这些话说完,依然沉默不语。
胡杰看着水心,转身走了。
水心心想,走得好。
晚上,胡杰打来电话,说:“我有些激动,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你别介意啊。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别人的事,我们能帮得了就帮,帮不了就尽心尽力。别那么难为自己好吗?”
水心说:“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想好好静静。”
那几天胡杰没有联系水心。水心一个人去了相邻一座沿海城市。
水心喜欢海,海能把悲伤和快乐都消融掉。
水彩陪着水心,在海边缓缓地走着。
和水彩在一起,水心像是见到了很久不见的亲人。把那些悲痛说完了,水彩骂了她一顿。说胡杰说得对,水心就是太死心眼了。
那个下午,两个人在海边玩得狠高兴。春天的海水,依然带着冬天的寒冷。水心不管不顾地脱了鞋子,卷起了裤腿,走到了水中。
她感到,人浮在海里了,心也飞起来了。
晚上,回到水彩的家里,水心依然神采飞扬,毫无倦意。
水彩看着水心说:“猪,你就是被圈在一个地方圈的。看你一离开那里,精神又回来了。”
水心说:“是因为看到了大海,大海才是我的故乡啊。”
水心临睡前才把手机打开,里面有N条提示,都是胡杰拨打了。
水心打了过去,胡杰在另一端说:“人在哪里?怎么一直关机啊。”
水心说:“我没事。放心好了。”水彩在旁边吆喝:“她在我家里,放心好了。”
胡杰说:“怎么突然就跑没了呢,什么时候回来?”
水心说:“不一定,待够就回去了。”
“那早点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
水彩说:“看看,人家多关心你。”
水心说:“这和关心无关。”
第二天,水彩上班去了,水心自己独自来到海边。静静地看着浪花翻涌,海鸥翱翔。冰凉的海风吹拂着水心的长发,水心就坐在那里,凝视着蔚蓝色的海面,以及海面上的一切。
水心的心飞向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还在烟台,刚上大一的水心,在十一长假时没有回家,和那个后来到法院上班的同学,以及另一位学心理学的同学一起来到海边。她们第一次看见海,欢呼、跳跃,追逐着,兴奋极了。
水心想起《士兵突击》里那个五班老班长说的话:年少轻狂,幸福时光。”在山西时,有一次上课,不知道谁轻轻叹了口气,当时讲课的曹老师,停了下来,说:“你们叹什么气啊。年纪轻轻,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浪费,还叹气。”
水心那时明白,浪费也得有浪费的资格才可以,比如时间,比如青春。年老的人,忙碌的中年人,哪里还有青春可以浪费呢。
远远的海中,有一片礁石路出海面,浪花就在那里追逐着,欢跃着,像一群顽皮的孩子。水心静静地凝视着,仿佛自己就在那里,那种熟悉的,欢快的,凉爽的感觉,包围了水心。她陶醉在一种对原乡的思念中,陶醉在似曾相识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