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在庄上用过膳后便乘了马车,由思棋与雅书侍奉左右,离开庄子。
原本她是不想走的,但如今百鸟星君称其母与父亲出外远游,不知归期,她还有皇命在身,不可能总陪他留在庄上。
思前想后,她也只能先行离去。
因为乘了马车,所以她便在马车小睡,颠簸中她恍然又看到在水榭小轩时,含着浅笑,面容如玉般的凌雪翎。
他低头望向她时,眼睛里藏着一种令她不安的东西。
她想着他的眼睛,在这个世上,除了她的父王外,她从不惧怕任何人的眼睛。
可是在他的眼睛里,却仿佛盛着足以将她溺毙的光华,一直让她的心沉沦下去,沉沦下去……
“停车!”她喊了声。
马车立即停住了。
“殿下?”车外传来思棋的声音,“有何吩咐?”
“调头,回去。”莫念一字一顿。
马车未动。
“因何不动?”莫念冷声问道。
“星君有命,令我二人护送殿下回凉州城。”
莫念突然站起身,大步出了车厢。
“殿下?”见她突然出来,雅书迎上去。
莫念却径直跳下车厢。
“殿下想去何处?”雅书上前阻拦。
“你们既不肯听我吩咐,我只能自己走回去。”她轻功不弱,行路自然要比寻常人更快。
思棋与雅书交换了一下眼色,眼中隐露为难之色。
莫念看到了,却什么也没有问,转身沿着来时的官道往回走。
“殿下……殿下慢行!”雅书追上去,躬身福礼,“我等奉星君之命行事,还请殿下海涵。”
莫念转头看了一眼雅书,“我知。”所以她才没有责怪之意,她知她们都是鬼侍,故此不与她们动怒。
眼见莫念越走越远,思棋无声叹了口气。
“罢了,跟上去吧。”雅书沉默半晌道。
马车很快追了上去,“太女殿下请移步。”雅书恭敬道。
莫念也不推辞,在车没停稳之前便飞身跃上马车。
马车加快速度,往回赶去。
待到了庄子门口莫念才知道,百鸟星君已然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
“他去了何处?”她问庄里的侍卫。
“少爷去寻夫人与姑爷去了。”
“他们去了何处?”
“幽水湖。”
莫念转头看向雅书,“你可知幽水湖在何处?”
雅书垂首,回答的极为艰难,“知。”
“带我去。”莫念简短吩咐,再次上了马车。
思棋与雅书木然的驾车离开庄门。
莫念一路看着窗外景色,心中不安却一刻也没有平息。
是了,他突然痛快的说要娶自己,又催她回宫去求旨赐婚,分明是在迫她离去。
为何?
庄上人只说他去寻他的母亲,不过是母子见面而已,为何要骗她离开。
马车驶入山路。
两侧风景幽静,奇峰怪石林立,再向前,视线豁然开朗。
幽深的山前有一方湖泊,如镜如画,倒映着山峦的秀丽,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此处便是幽水湖。”雅书道,马车同时停了下来。
莫念下了车,举目四望。
湖上停着三只竹排,湖面平静如镜,到处都寻不见人烟。
“雪翎去了何处?”莫念问。
“星君定是往对面山里去了。”思棋指向湖对面的群山,“那边山中有苏夫人的住所。”
莫念看向停靠在湖边的竹排,微微蹙眉,“只能乘这个过去么?”
“是。”
莫念心中不安又加了三分,她所惧之事唯有不会水一项。
思棋与雅书见她不说话全都沉默着,谁也不动。
莫念暗暗深吸口气,纵身轻盈跃上竹排,“走吧,你们可会划舟?”
“会,请殿下站稳。”两名鬼侍见她上了竹排,只得跟随。
思棋撑起青竹竿,轻点岸边。
竹排稳稳滑向湖中。
莫念稳稳站于竹排上,低头望向湖水,“此处有多深?”
“颇深。”雅书吐出两字。
莫念再次深吸气,抬头不再看向水中,她只盼着早些到达对岸。
竹排如同涂了油脂,顺滑的自湖面掠过,直达湖心。
雅书指向对岸的半山腰,“殿下请看,那里便是苏夫人的住所。”
莫念顺她手指看去,只见在半山间隐隐露出茅檐一角。
闲来无事住在这种地方倒也清静,有山有水……
莫念心里想着,忽觉脚下竹排一抖,似乎有什么从水里将要升起来。
“殿下小心!”两名鬼侍同时伸手。
思棋一把将莫念扯到一旁,雅书同时扑到她的身上。
水面翻起水花,伴着无数水珠,自水下射出数枚暗器。
莫念探手欲接,耳边突然响起思棋疾呼:“不可!”
莫念迟疑的片刻功夫,扑在她身上的思棋闷哼一声。
湖面水花没入湖中消失不见。
莫念低头惊见雅书身上竟然中了三枚暗器。
“别动它们。”这次阻止莫念的是雅书自己,她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正色道:“殿下切不可动我身上的暗器,不可拔出,不可触碰。”
“为何?难道有毒?”莫念警惕的向水下看去,思棋这时忙着撑起青竹竿,想尽快将竹排滑到对岸。
“暗器上有虫卵,见血则入内,殿下身上没有驱虫香,中之难解。”
“虫卵?”莫念这才注意到暗器没入雅书身体的前端,自暗器的凹槽中正徐徐爬出无数条细长的虫子。
“此虫卵见肉血立孵化,入心脉后十二个时辰后必死无异。”雅书道,好像她说的是件与她无关之事。
莫念暗惊,她从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竹排再次向上浮起。
“又来了,殿下小心!”思棋出言提醒。
莫念抽出腰间藏着的软剑,当水花再次涌起之时,利剑刺入水中。
霎时间水下深红弥漫。
莫念心中瞬时大定。
不管这种东西如何诡异,看来还是可以杀死的。
这时竹排已然快要撑到对岸,再向前些,莫念就能凑借她的内力直接跃到岸上。
就在她准备带着思棋与雅书纵身跃起之时,脚下竹排轰然断裂。
跌入湖水中的瞬间,莫念看到自水下闪过的一道白刃。
是利器!
但这是在水中,又是她不擅长之处,故此反应便慢了半分。
在白刃掠过来的一瞬,她突然感到腰间被人重重一推。
转过头去,她惊骇的看着雅书的身体被那白刃拦腰斩断。
“快带殿下走!”雅书半身浮在水面上高声喝道,略带稚气的声音回荡在湖面上,听上去竟带了三分凌厉。
思棋坠入水中后立即抓住莫念,将她往岸上推。
水下白刃再次浮出水面。
莫念从没像现在这般感觉到绝望。
这些东西简直太匪夷所思,她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这是用了何种方法……
身后推着她的力道消失了,不用回头她已猜到发生了何事。
定是思棋也被斩到了……
河岸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伸出手去,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湖水漫了过来,掩住了她的口鼻,仿佛要带着她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