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大门口挂起了长长两串火红的鞭炮,远远望去,如两条盘身而卧的火龙,气势非凡。
门外早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孩子们笑闹着上前讨要糖果。
苏白桐坐在椅子上,两手微微蜷缩着,危襟正坐。
慧香忍不住笑道:“小姐,时辰还早,绯王爷来没过来接亲呢,您就紧张成这样了?”
“没有……”苏白桐轻轻摇头,她所惧怕的,只是这满身的大红。
不过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小香狸凑过来蹭着她的裙角。
慧香哎呀一声,“汤圆,小姐今天可不能抱你……你会把她的衣裳勾破的……”
苏白桐低头看了看小香狸,慧香正想将它抱走。
“等一下。”苏白桐取出一只红色的香囊,将它戴在小香狸的脖子上面。
“这是……驱虫香的香囊?”慧香惊讶道。
苏白桐点头,但并不想做以解释。
小香狸乖巧的眯着眼睛,等苏白桐将香囊替它戴好,这才抖了抖脖子上的毛,还神气扬着脸。
慧香笑骂道:“看把你美的!”
屋里气氛被这么一搅,苏白桐感觉轻松不少。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通禀,“绯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出了苏府,正往这边来了。”
慧香喜道,“绯王爷今天特意嘱咐焚香阁那边歇业一天呢,海棠他们也全都过来观礼了。”
苏白桐知道慧香这是在开解她,怕她紧张。
可是真的就这么嫁出去了?
苏白桐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另一头她眼巴巴的盼望着要嫁给贤王,可就在新帝继位的当晚,她却被人灌下了酥骨香……被凌清烨挖去了双目,丢进了大火中……
“小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应该开心一些……”慧香见她发愣,担忧道。
苏白桐唇角勾了勾,“我很开心。”
慧香被她脸上那僵硬的笑弄的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家小姐不惧天不惧地,到了皇帝面前都不曾怯场的女子,竟然害怕成亲。
这时院外有人嚷着:“绯王府的人来啦!”
鞭炮声响了起来,虽然隔着前院很远,但还是听得很清楚。
慧香忙着去取大红盖头和凤冠。
苏白桐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脖子上系着的那条木坠,那是凌宵天送给她的,每当她紧张的时候,都会想要把它握在手里。
就在这时,一只荷包从她的衣袖里掉出来。
她想起这是楚千乘之前交给她的,说是母亲的贺礼,虽然她到现在仍没有明白他指的母亲是哪一个。
慧香进了里屋,苏白桐便自己俯身将荷包拾了起来。
手绣的荷包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图案,淡青色也显得很素净,她用手捏了捏,里面轻飘飘的,好像是空的。
因为从昨日到现在她一直都忙着试衣换衣,所以也没功夫去把它打开。
现在屋里没人,她便将荷包打开,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躺着一张纸条。
苏白桐愣了一下,将那纸条从里面取了出来。
纸条上隐隐有着字迹。
苏白桐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三行小字,看那字体倒像是女人所书。
再仔细看那内容,苏白桐手一哆嗦,那只荷包重新掉到了地上。
“小姐,您东西掉了。”慧香这时已捧着凤冠和盖头回了屋,见她脚边落着荷边便上前拾起。
苏白桐看也不看,直接将荷包跟纸条塞进了衣袖里。
慧香觉出她脸色不对,可是这时院外响起了鞭炮声。
“姑爷闯门啦!”外面响起下人的嘻笑的声音。
慧香连忙把凤冠为她戴在头上,又盖上了大红盖头。
绯王的婚事虽然是照着惯例来办,可是楚府的两位当家人却都不是那守旧之人,而且楚千乘又极烦那些啰嗦,正好苏白桐也不喜被吵闹,所以这中间有不少规矩就免了。
苏白桐的视线全都被隔绝在红色的盖头内,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红色、红色……
她僵坐在那里,背后直冒虚汗。
外面开了正门,只听有喜婆叫道:“还不祭雁?”
紧接着,就有两只扑打着翅膀的东西落到了苏白桐的身边。
笑声里有人窃窃私语着,“这季节还能捉到活雁?”
“真是难为绯王有心……”
“听说这是十殿下府里头养的一对……被绯王好不容易才求来了。”
“也就是绯王相求,十殿下听说是佛门俗家弟子,不忍杀生呢。”
“所以这雁可是杀不得……”
苏白桐稀里糊涂的就被喜婆背了起来,送到了轿子里。
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来,轿子被抬离地面,缓缓前行。
苏白桐坐在轿子里突然猛地将盖头掀起,她重新将刚才塞进袖子里的纸条拿出来,展开细看。
那上面写着一个方子。
配料极为复杂,有些药材她甚至只在书里见到过名字,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实物。
她的视线落到配方最后的那一行小字上面。
在那里写着这味方子的最后一味配料:成年女子阴阳目,一对。
看着这方子,她不由得想起了楚子墨以前跟她提起的,他小时险些病重不治,后来一位制香师用了一剂奇方才使他转危为安。
但当时,他的方子里没有配全最后这一味配料。
他的用药里只用了一只阴阳眼。
所以他才会时不时发病,而且病发时生息全无,与死人无疑。
阴阳双目,传说它能将死者的魂魄从阴间带回。
如此说来,楚子墨那时可能真的是病死了,而这味方子却只救回了他一半的魂魄,想要使他完全恢复,就需要再使用一次这配方,而且方子里还需要一只阴阳眼。
苏白桐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张纸条是楚千乘交给她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
而且他说这是母亲送给她贺礼……难道这真是她母亲紫瑶送给她的?可是楚千乘又是何如找到她的……
莫非楚老爷子已经知道了她拥有阴阳眼的事?
楚子墨在到处寻找这味方子,楚千乘却单单把这方子送给了她,这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疑虑全都涌出来,让她的脑子里晕乎乎的。
轿帘不知怎么突然就被掀起来了。
喜娘站在轿边一脸惊讶,这新娘子怎么把盖头自己掀起来了?
“小姐,我们已经到绯王府了。”慧香小声在旁边提醒道。
苏白桐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轿前的光线突然就被一人挡住了。
凌宵天俯身堵在轿门口,那双桃花眼格外明亮,将她的影子尽数倒映在其中。
“本王觉得好像已经等不及进洞房了。”他戏谑道,身上绯衣灼灼,众人前,仍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放荡不羁。
众人听了全都嘻笑排遣起绯王来,一时竟再没人提起刚才苏白桐坐在轿子里自掀盖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