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梓月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想要眨一下眼睛,却只是引得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皮如承载者万钧之担,动一下竟是如此费力,她口中不由呻吟出声,原本就沙哑是声音听起来更像是破烂的风箱一般。原本就不眠不休守在她刘渠荷等人,听到她出声,不由齐齐涌到她的面前,争相关切询问,见她眼中终于重新出现了微弱的神采,不由齐齐松了口气。
林婆婆老泪横流,“月娃儿啊,你可是醒了?身体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刘渠荷已是早早将金梓月的手腕抓住了手中,仔细探视,一直紧紧皱着的似蹙的蛾眉,微微让开了些,口中却仍是狠狠的对金梓月说道:“你可是怨为师将你关进了黑潭洞,所以才故意不醒?真真是个孽徒!”
楚恒阳早就欢喜的在旁边手舞足蹈,“师父啊,怎么小毛球师妹刚醒,你就这样凶她啊,也不知道是谁半个月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师妹呢。”
刘渠荷这边一个潇洒的甩袖,楚恒阳就觉得自己的嘴巴给冻上了,想要张嘴却再也张不开,只能在旁边幽怨的比手画脚,看起来无比滑稽。
金梓月看着关心她的众人,心中既欢喜又悲伤,万变滋味涌上心头,酸酸涩涩,盈盈绕绕,她的泪水先是一滴一滴的滑落,而后便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
刘渠荷一见她流泪,便有些慌乱,定是自己刚刚话说得太重了,引得小徒儿伤心,自己明明为她醒来欢喜的不自胜,怎的出口就是那样的话,他忙道:“快别哭了啊,那个,其实你这个徒儿很聪明伶俐,我还是很喜欢的,刚刚都是乱说的……”这厢帮解了楚恒阳的封口诀,示意他赶紧去哄哭的凄惨的金梓月。
金梓月兀自流着眼泪,林婆婆轻轻抚着她的背,“唉,月娃儿,定是受了委屈吧,哭出来吧,哭完了以后可就要开开心心的了。”
“哇,师妹啊,你别掉金豆子了,你再掉眼泪,整个磐云山都被你淹了,哎呀呀,师妹啊,你现在不得了啦,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呢。”楚恒阳不知死活的在旁边乱说一气,刘渠荷算是看出来了,半点安慰的效果都没有达到,真想再次将他的嘴封起来。
这边的金梓月扑在了林婆婆带着暖暖稻草香味的怀中,沙哑的嚎叫声音传递出主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众人虽是不解死里逃生的她为何伤心,刘渠荷却是想到那个叫做珍珠的兔妖没有从黑潭洞中跟出来,莫非是因为那兔妖奋勇救主?按道理说,若是月儿掉进了黑潭中,那只兔妖确实有可能因为神识的吸引也跟着跳进去,唉,看起来也大约会是这么回事了。他沉吟良久,听着徒儿的哀泣的似乎要将心肺都撕裂的感觉,心中也涌上万分难过的滋味,心如死灰多久了?当日彭师姐香消玉殒之际,他也是这种说不出的心痛吧,即使自己后来拼命让自己去憎恨她,唾弃她,一遍遍说服自己彭师姐是个痴心妄想的傻子,可是仍然掩盖不了他那如刀割般的心痛。这个孩子,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傻,连一个兔妖的死都看的如此之重。深深的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再逼她了,“月儿,若是不想学炼妖法决,便不学了吧。”
楚恒阳听到此话,不由一愣,师父对他向来说一不二的,况且当日是何等决绝的非逼着师妹学这法决,现在居然就这样改主意了,真是跟平时的冷脸王不一样呢。
这厢的金梓月哭的头晕目眩,这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能够感觉到众人那份浓浓的关爱,她是何等幸福,而桑月却一直躲在小小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而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她所拥有的,是你啊,金梓月,你夺走了这一切啊,可是……可是,就算是生活在心痛之中,也要坚强的活下去,要活下去,代替桑月活下去。
金梓月想要出声道谢,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林婆婆见此,忙将她安放到了床上,一边拿来茶水喂给她,一边轻柔说道:“好了,都过去了,要好好养好身子,以后切不可如此伤神,乖,先好好睡一觉,醒来了,什么都好了。”伴着林婆婆絮絮的唠叨声,金梓月崩了半个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神魂归位,她沉沉的睡了过去,林婆婆见此,向刘渠荷微微点了点头,众人轻轻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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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个月过去,一直被林婆婆勒令躺在床上休养的金梓月才终于被获准下床走动。林婆婆自从听了刘渠荷说金梓月这次虽然修为增长,神魂却是伤的极重之言,就不准她下床,似乎她一走动,神魂就会受伤一般。金梓月在屋子里面转这圈子,活动僵硬的身体和四肢,她的眼中忽然被房中镜子中翩然而过的一瞬吸引,她轻轻的走了过去,看到镜子当中出现一张巴掌大的娇颜,白皙的脸上没有了一丝黑色绒毛的痕迹,就连原本眼睛周围长长的绒毛都不见了,只有那小扇子般忽闪的长睫毛,才有原本黑色绒毛的影子,浓密纤长,在琉璃般的眼睛中投下一抹黑色阴影,使得原本黑亮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缕轻纱,恍惚中似乎有金色光华不时闪过,小巧的琼鼻微微的翘起,带着点好奇的脆弱感,也许是以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微微嘟起的唇瓣带着些许苍白,更显的整张脸楚楚可怜。金梓月一寸寸的摸着自己的脸蛋,心中却无一丝开心,当日被消融之时,桑月是经受了多大的痛苦呢,就算是只轻轻拔掉一根,她都会痛的流泪,何况是全身的羽毛被生生的消融呢?她蓦然转过身去,发现自己的驼背仍在,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驼背的存在在懊恼,还好,驼背还在,就好像这是桑月的印记一样,金梓月将桌子上的镜子翻转过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