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皓漫窗格疑秋樱,深浅相思暖画屏
不知时间过了几时,奴才们守在院子里听到屋内刚才刺耳尖锐的碎裂声几欲闯进来看看他们的主子可安好,但估摸着平时胤禛有过吩咐,他们不敢妄动,以故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仍旧只能有些迟疑地在屋外徘徊,等着四爷吩咐。只是此时的我被胤禛暖在怀里,温馨中竟双双忘记了时间。他轻轻地嗅着我的头发,浅浅地笑道:“这下可都是爷的味道了。”我闷在他的怀里死命儿地汲取着温暖和安心的感觉,只愿此生就这样终老,死亦是值得了。叹息……失而复得的珍惜和感动像是一场华丽盛大的梦境,美好到不真实,这可是真的,人有时真的好傻……我的心不由地又急急地跳动了几下,他轻缓地将我抱起然后放在那个素日没人敢靠近的楠木椅,将我的手放在掌心里,在背后那码满了各种书籍的大书架里拉出一个子柜,镂空的雕花是海棠的模样,取出纱布和一个极精致的青花小瓷瓶,安抚着说道:“只会疼一下,之后就会好,不会留下太重的疤痕。”淡淡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射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不由再一次感叹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睫毛会这样的长而密,眼睛会那样的好看,垂垂地让人心恍恍惚惚地柔软了。不会留下疤痕,如果在这充满了互相伤害的世间每每经历一次伤痛都不会留下伤疤该有多好……我们经历过了穿刺内心的伤害,并为此付出了代价,然而我们仍旧闯了过来,我想经过这一次我们都明白了彼此在对方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到底占据着怎样的地位,伤疤终究会留下,但它将会成为一个纪念一种象征,在未来的许许多多的岁月里见证着我们深刻到撕心裂肺的爱情,时时刻刻提醒我们拥有彼此便是一个世界的温暖花开。再不会放手,不会……
他小心翼翼地挽折着我的袖口,生怕碰触到伤口,白白的袖边染了血红的颜色,好似冬日雪原中盛开了几多娇艳欲滴的红花,灿烂夺目,在这雪野的尽头兀的出现了他送与我的镯子。彼时,矛盾的一切让我纠缠于他心中的女子到底是谁,那几****就像是一个神经质的病人不停地摘掉然后再戴上,然后告诉自己也许这会成为和他最后的所剩无几的联系,然而却又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无非是他人的替代品。
然而此刻它的出现又冥冥之中在催促我继续探寻它的意义和故事,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我更有勇气面对,而这勇气是胤禛给我的。正当我欲问出口,便感觉掌心伤口处瞬间火辣辣的疼痛,仿佛燃了一把火握在手心,我刹那就要尖叫出声,却被他瞬间抱起,下一刻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怀里,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层一层地被包裹上干净的纱布,突然疼痛感消失无踪。我侧脸看向他,笑了,傻傻的……
“你可知道那副白玉镯是哪里来的么?”摇摇头,莫非是心有灵犀么,此时的心事竟被他猜中了。
“我一生下来便被皇阿玛抱给了佟额娘……”他顿了顿,眼神中划过一瞬间的冰凉和孤独,让人顿时心酸,只是立刻看向我时便是晴朗一片,人们都说男儿最能担当才是男子汉,如他这般的,不知道他的幼年到底经历了怎样血腥残酷的生活才让他在这场皇子间的拼杀中胜出,才让他变成如今这般内敛深沉甚至教人悲辛的程度。
“这副白玉镯是皇阿玛赏给佟额娘的,赏赐的时候佟额娘已是代皇后之位掌管六宫了。”我愣愣地听着,难怪那玉镯内环会刻着一个“佟”字,不由笑自己竟未曾想到这佟氏女子还有佟皇后。“我只知道这副镯子佟额娘一直戴着很少摘下,这其中的意义一定是非比寻常,佟额娘一生未得子,却应是个极贤德淑慧的母亲,倘若她为皇阿玛诞下皇子或是格格也好,那定会是这幽幽紫禁城里最相亲相爱的一对母子……但额娘对我若己出……临死前便把这白玉镯摘了下来,对我说:‘禛儿,把这玉镯送给你这辈子最爱的女子,额娘虽在这宫里存活半生,到死却没什么留给你的,只希望你能在这凄寒的乱世寻一个好女子把心托付了,便也不枉此生了……’……”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声音亦没有凡人谈及此类感伤时那么颤抖,但眼底中却闪着异样的光线,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回忆让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而敏感,若不是在他怀里是绝看不出来他与平时的不同。他轻轻地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嘴唇那样的冰凉,我的心微微地疼痛着,疼痛着,却随着他身体的僵硬而不知所措。“那时额娘便亲手将那还有着她温度的镯子放到我手中,生怕碎了似的包紧我的手……”他的眼神依旧很安静,只是那异样的带着未曾见过的复杂目光告诉我这副镯子以及佟额娘对他的意义到底如何,而这镯子对于佟皇后许又是一段刻骨铭心到死仍随灵魂而去的故事吧。
“初次见你,倒觉得无非是个性情伶俐乖张外表冷淡清立的待嫁女子,也许是自作清高而为惹人注意,或许的确有些不同,那时只是略多看了你几眼,竟没想到竟让爷几夜的不得安生……”他带着少见的憨气,笑得哪里像素日板起脸来满是严谨庄重的四皇子,更不像已掌管内务府多年执事多年的朝臣,我看得呆了……
他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后笑道:“只怕是这镯子送错了人,额娘该怎样的不放心,然而却也无法,爷已是拿你没办法了……”
那宛若深海般的眸子深得让我沉溺而不能自拔……此时正值康熙五十年(1711年辛卯)年初,康熙视察通州河堤。二月,阅筐儿港,命建挑水坝,次河西务,康熙登岸行两里许,亲置仪器,定方向,鼎椿木,以纪丈量之处。三月,尚书耿额等数名大臣以“为太子结党会饮”罪受罚。而胤禛却因我而将诸事抛于脑后,朝中乱事便攒了许多,看那书桌上满满堆起的奏折和夹件,桌角边上仍放着一个彩釉的酒罐,不由让我想起了高福的话,他这几日的醉生梦死。
我已是双十的年纪,却仍未为他诞下子嗣,若在其他的皇子府许是早已被冷落在后院等着老死的皇子许许多多妾室中的一个,我吐吐舌头安心地在他怀中眯上眼睛……
今夜的月很圆很亮,许是月中时节的缘故,月皎皎而华,竟亮了这不再凄清的院子,心中想着若此夜相思之人望月定会感怀极深相思更会难耐,无论如何,于我,看着眼前的他,突然感到老天对我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