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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峡谷

每当十月到来,来自法师联盟的风雪就会将索尼山染成银白色。

这座北国的高山人迹罕至,高耸入云。

北面是法师联盟所在的紫萼荒原,遍布灰白色的花岗岩,长满了暗灰色的紫萼藓;南方是享誉北国的落银湖,终年雾气缭绕。

由于常年云雾遮掩,很少有人知道,这座高山的东南脚,有一条延伸数里的峡谷。

不像索尼山山体那样陡峭而寒冷,峡谷里四季温暖如春,生机盎然。

纠结的无花果树、平滑的棕榈树、明亮的栎树紧凑的生长在一起,用稠密的墨绿色树叶占据阳光,将庞大的影子留在堆积着落叶和枯枝的土地上。

高大的树层下,散碎的阳光能够透过的地方,一些低矮的荚迷和忍冬顽强的生长着,阳光和养料为数不多,却也不用担心暴风骤雨。

五颜六色的真菌扎根在横倒在地上的枯木里,各种形状的苔藓遍布在森林的角落。

森林尽头,流淌着一道与千年古树齐高的瀑布,丰沛的水流从宽阔的断崖上垂直而下,汇入下面一条湍急的大河,传出阵阵轰鸣声。

河岸不远处,一条羊肠小道延伸到森林中央,道路尽头,静静伫立着一幢简陋的小木屋。

木屋由青褐色的木桩搭成,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树胶香味,房子有一门一窗,挂着火红色的赤狐皮,柔润的光泽显示出主人高超的鞣制技术。

屋门前是一处平坦的空地,泥土的颜色深浅不一,有修整的痕迹。两个小巧的桤木篱笆园分立小路两边,里面种满了紫蓝色的薰衣草和绛红色的木百合,却不知为什么没有修剪,两种颜色的花混杂着长在一起,杂乱却茂盛。

小屋后面也有一块平整的空地,一缕袅袅的青烟升起,传出阵阵燃烧油脂的香味。

6只剥净的肥美野兔穿在几条细长的铁棍上,下面是旺盛燃烧的篝火堆,兔肉已经烤成焦红色,香气四溢。

一个下身围着灰狼皮的少年,正在熟练地将手中的黑椒粉洒向烤兔,嘶嘶的声音响起,香气愈加浓郁。

少年有6、7岁左右,肩膀瘦削,有些矮小,但是四肢粗壮,肌肉微微鼓起,显得结实精壮。顶着亮亮的光头,脸是国字形的,嘴唇宽厚,鼻梁坚挺却不锐利,圆圆的肉鼻头显得憨态可掬。

只看这些,会让人不由觉得少年憨厚平凡,亲切可靠。

然而,当人们看到他的目光时,却很容易忘记以上的特质,只记住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并不大,位置偏高,光泽也不明亮,除了黑白分明、瞳孔清晰外,外表没有什么突出之处,远远看去,眼中呆滞的光泽甚至使他显得有些蠢笨。然而,当认真审视少年的眼睛时,却会发现,在他看似迟钝的目光中,实际蕴含着的深沉如渊的平静,和无可动摇的坚定,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色眸子,拥有强大的感染力,让人不知不觉间为之心折。当少年思索时,漆黑如墨的眸子中隐含智慧,时而跃动如火,时而又深沉似海。

握住铁棍右侧的握把,将一只烤兔倒翻过来,绛红的色泽表示肉已经熟透,少年扬了扬粗重的黑眉毛,轻轻抬起手臂,平伸出右手。

微风吹起,少年手指上方的空气突然凝聚起来,压缩成了一条透明的半月形的刀刃薄膜。薄刃高速震动着,光线因此变得微微扭曲,少年的手指模糊起来。

信手挥动起右臂,少年的动作轻快而精准,兔肉一片片从骨头上剥离,被削成只有半厘米的薄片,摆放在结香树枝编织成的托盘中,没发出任何响声。

简练的处理了烤兔,少年又起身走到篝火旁一处新垒起的卵石堆前,用铁棍将青色的圆石头拨开,露出里面翠绿色的棕榈叶。又将包裹着的叶片打开,里面一头已经被烧制成金黄色的大野猪传出诱人的香气。少年闻了闻四溢的香味,点点头,微风再次吹过,烤猪突然无声的浮了起来,平平的飞向了篝火边,然后轻轻地落在了最大的一张托盘里。旁边,有两个小号托盘,已经装满了鲱鱼干。

少年又走到几米远外的一个长宽都有7米的巨大草席上,随意坐下。

随着少年的脚步,装着烤猪、烤兔和鱼干的托盘,无声地漂浮起来,平稳飞到草席上空,缓缓落下。少年一一拿起席子上的几个陶罐,用一支猪鬃毛刷将陶罐里的几种调味酱涂在烤肉上,接着,少年将兔肉平均分开,放在两个托盘里,又将装野猪的大托盘摆在麻席中央,然后拿起一个大号的深黄色陶杯放在烤猪旁边,两个小号的铜杯摆在两边,最后将几个空托盘均分摆放。

轻车熟路地做完这些,少年没有立刻开始享用美食,而是从身旁拿起一个荨麻编织的草环,微抖了一下手腕。

角落里装满水的大木桶震动了一下,一大团清水被空气托起,轻轻漂浮到圆环上空,接着被无色的气流拉伸,渐渐变形,延着圆心慢慢展开,逐渐变成了一个饼型的水盘,接着,像是化成了一只灵巧的手,清风从水团中轻柔的揭下了一层薄薄的透明水膜,薄膜被托着,敷在褐色的草环上。少年再次抖了一下手腕,脆弱的水膜受到不均匀的压力,没有破裂开,而是迅速弯曲,隆成了一个透明的气泡,清风吹过,气泡被轻轻托起,缓缓飞回空中。

少年没有理睬头上似乎随时有可能破掉的水泡,低着头,不停地操控着气流,制造出一个个透明的气泡,仅仅一刻钟后,木桶里的水就已经少了一半,空中飘满了众多的水泡,明媚的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簌簌的响声从少年身后的桤木丛传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灵巧地穿过树丛。

女孩比少年高一些,胸前和下身分别围着两条暖红色的火狐皮,皮肤不似少年那样黝黑,反而十分白皙,几片深绿色的栎树叶挂在她身上,显得碧翠欲滴。女孩留着长及后颈的短发,红紫色的发丝微卷,挺翘的鼻子娇巧玲珑,薄薄的嘴唇血色充足,光泽柔润,尖削的下巴使脸庞显得精巧秀丽,如一朵静静绽开的蔷薇花。

与少年相同,女孩也有着一双让人难忘的眼睛。紫红色的眼眸与发色相配,纯净中隐含神秘。两眼距离稍大,眼型也有些狭长,但与脸型搭配协调,显得雅致柔媚。女孩的目光平和中透出执着,沉静如秋。

女孩左手托着一只上宽下窄的草篮,草篮高出她很多,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野果。

望了望空中的气泡,女孩将篮子放在地上。

漂浮着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爆开。水滴散开,又重新聚拢,融成了一个缓缓流动的硕大水球,与几个大号托盘一起飘到女孩面前。女孩将水果拿出,放入水球中,开始清洗起来,动作精准娴熟。

很快的,女孩就将草篮里的野果全部洗干净,放在悬浮的盘子里,阳光下,深紫的醋栗、朱红的木莓、海蓝色的蓝靛果晶莹剔透,闪着诱人的光泽。

做完这些,女孩走到草席上,坐在少年为她准备的位置,跟在她身后的托盘飘落下来,女孩从中捧起一些蓝莓和越橘。

少女白皙的手模糊起来,一个微型的旋风出现在女孩手心,里面充满了刀刃形的气流。一瞬间,果子被搅成了碎片,变成了深蓝色的果汁。

果汁落入地上的大陶杯中,女孩拿起旁边的陶罐取出一些散发着草香味的蜂蜜加在里面,又将飞过来的清水混入,慢慢搅拌,阵阵果香传出。

耸了耸鼻子,女孩将加工好的果汁倒入铜杯。尽管器皿粗糙、动作精确而简练,少女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柔婉和优雅。

饮料分配后,少年和女孩双手同时凝聚出透明的气刃,当做刀叉一样使用,开始用餐。

少年大口大口的吃着,不时猛喝杯中的果饮。女孩则要文雅的多,将杯中的饮料当成开胃酒小口饮下,然后将兔肉切成小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自然地咽下。不过,尽管少年狼吞虎咽,女孩的速度却并不比他慢,很快的,盘中的兔肉就被两人吃得一干二净。

少年将杯中剩下果汁一饮而尽,然后挥手散去手心里的风刃,仰躺在草席上,表示已经吃饱。

女孩却浅饮了一口饮料,然后将气刃割向面前与她同高的烤猪。。。。。。

过了一会儿,静静将剩下的果饮喝光,女孩散去了手中的气刃,望向再次坐起的少年。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两人沉默的对视起来。

“准备好了?”

半晌,少年开口说到。声音带着童音的清脆,但语调平稳从容,没有丝毫孩子的轻动跳脱。

女孩点点头,沉默如初。

“今天出发。”少年的语调仍然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做决定。

女孩点点头,再次变得面无表情。

“去外面,需要一个名字。。。。。。”少年低声说着,却又停住。

女孩微微抬起头,表情依然平静,但沉如秋水的眼睛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执着的光采从眸子中射出,显得执拗坚定。

“蔷薇。”少女轻轻说到,嗓音清亮,语调平静。

少年惊讶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女孩却微微向前挺起身子,再次说道:“蔷薇。”

语调依然稳定,却更显得认真。

少年哑然,饶有兴趣的望着女孩。

少女静静与少年对视着,紫蔷薇色的眼眸闪烁着坚持的光。

终于,少年无所谓的耸耸肩,默许了女孩的请求。

“那我的名字。。。。。。”少年沉吟到,又猛然怔住。

仿佛被巨锤击中,少年的胸口重重的鼓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刹那间,世界模糊起来,物体的形状扭曲着,颜色混杂在一起,各种莫名的声音交织着,迅速的涌出脑海,耳朵却像被什么蒙住一般,感不到任何的震动。

视野逐渐变成白色,缓缓前行起来,正前方残存一抹模糊的黑色影子,变换着形状;周围响起了沉重的富有节奏的撞击声,像是火车行进在轨道一般。

恍惚中,耳边回响起一个几乎轻不可闻的怪声,像是问候,又像是呼唤,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白色渐渐加强,光芒刺眼。

黑影更加清晰,像是一个挥动手臂的人形。

视野行进的越来越快,怪声越来越响,撞击声越来越重。。。。。。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一个少女的嗓音响起,陌生的声音纯净如雪,却带着彻骨的温柔。

熟悉的气息蔓延心底,温暖而凄凉。

无可遏制地,炽烈如火的渴望,从少年的胸口涌出。

接着,他听清了少女的声音:

“叶寻。”

。。。。。。

少年睁开眼睛时,落日已经隐没在了天边的云层中。

晚空如同赤色沙漠,红云漫天。

头枕在女孩白皙的双腿上,少年静静望着夕阳将女孩的脸染成红色。

“今夜出发。”

叶寻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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