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霉有几种，原因也不同。有的是树倒猢狲散，上面的大树倒了；有的是上头对你失去兴趣，另换新人；有的是遭人排挤，设绊子下套子把人害了；有的，唉，是自己不能看懂自己的身份，居功自傲，盲目自大，掘下了坟墓。总之，这些归根到底说明一件事：既要当官，就得让上头欢心，与左右逢源。
恭王闭上眼，让长叙寻思一会儿。
长叙脑子静不下来，他不时偷偷瞧瞧恭王。这个当年权倾天下的人的确是老了，衰了。嗯，怪不得朝中红人大员一个个面光眼亮，神采奕奕，都是有“官”这根脊梁撑着，有宝珠长翎那个红顶子罩着呐。一旦失势，人就喀嚓一下狗屁不是了，灰头土脸了。
“另外，”恭王手碰碰杯子，长叙赶紧筛上茶，“在官场里，尤其在宫里，”长叙立马坐好，这是在说自己的一双宝贝女儿了，“上头是谁？当然皇上算一个。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至少两个，一个是皇太后，至今还是最大的头。还有一个，是谁？”
长叙不知为什么一下想到刚才红兜那丰满弹跳的肉身子，“啊”了一声，一头雾水，“王爷，是……谁？”
“皇后。我听说有人以为皇后未得皇上宠眷，只不过是个牌位，你也这么想么？——错！只要皇太后在，皇后永远是皇宫的主宰，货真价实的头儿！因为，她代表着一大群人，这些人都因为她而享受荣华富贵。所以，皇后的任何一点东西，哪怕象芝麻那么小的，都比西瓜大！”
长叙脑袋上象挨了一锤。
“雪儿和馨儿，千万不能得罪皇后是吗？”
这么说着，脸由白变黄了。
“嗯。”恭王睁开眼，显得很疲倦。就在这一刹那间，一直以来闪亮在长叙心里关于恭王的奇伟形象慢慢地消散。这位晚年坎坷的老人，如今青春不在了，权势不在了，雄图渺茫了，只有说不尽的恨郁积于心，毒害着他步入黄昏的体躯。
他用抖动的手端起杯子，长叙连忙站起，人家端茶送客了。
恭王疲倦地道：“没什么好东西，一点银两，补贴家用吧。”
长叙高兴极了。对恭王来说，没一千两银子拿不出手的，何况还是亲戚。长叙出门的时候，一个小孩子跑进屋子，恭王抱起在暗影里站着，长叙突然感到这似乎代表着一种难以说明的喻意。到了大院，果然恭王府两个差役吃力地抬着一个大黑漆箱子，回头巴巴地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