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昕跟着含雾学针线已有一个月,这一个月来,含雾教的尽心尽责,文昕也学得很认真。幸而她的手指还不笨,现在拿起针来,也算有模有样。
含雾见她这样快就上手,倒是喜出望外,连夸她有天分,教起来愈发用心了。
其实这些日子,学的不过是辨识各种底布、绣针、彩线以及练习基础针法罢了。只是文昕以成年人的心智来学,自然很快就掌握了这些基础知识,对几种基本针法又耐得下心重复练习,自然进步的快。
李氏见女儿学得开心也很欣慰,其实她也没指望女儿在乞巧会上能做出东西来,只希望到时候有个拿针的模样罢了。可文昕却有心在乞巧会上表现得好一些,为李氏争些光彩。但她也知道太出头不是件好事,思来想去,便觉定在创意上领先,针法上落后。不过她也只学了不到两个月,针法落后是肯定的。
她原以为七夕比试是在家做好东西,到时拿出来比较,但问过含雾才知道,这比试是由主持的人准备各式材料,供小姐们选用,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出东西来。当然,大部分小姐都是在家已定下腹案,练习过多回了。
可做什么好呢?刺绣还没学,只能做些只需要锁边的小物件,嗯,还要在创意上有特点。
文昕苦思了两天,终于有了想法——做手袋。她上一世就有一个草绿色的手袋,那是在一次中秋节,公司组织博饼时博来的。那样的手袋带去上班当然不行,但是带去买菜倒是很方便。但是那样的手袋不知现在有没有,于是她将记忆中的手袋画了下来,拿给含雾看。不料含雾却看不懂立体图,于是她又对着图纸解说了一番,还拿了些碎布比划。待含雾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物件后,连夸小姐有新意。
文昕见得了含雾肯定,便揣摩着试做了起来。
含雾看着小姐认真的模样,很替李氏感到欣慰。小姐近来愈发开窍了,与以往老实呆的模样全然不同。这次乞巧会上小姐们虽是当场制作,但哪个不是家中人帮着出主意,她本也等着小姐开口问,岂料她一声不吭,自己就琢磨出来了。
过了两天,文昕终于做出了一个完整的手袋。虽然针脚有些歪七扭八的,四角有些不对称,但她还是觉得异常满足,拿着手袋摆弄个不停,真是越看越可爱!得意完了又笑自己,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身体的缘故,文昕觉得自己的心态越来越年轻,做什么都觉得有趣。年轻真好啊!文昕叹道。
为了练手,文昕又拿素布做了小小的几个。又练了几天,总算有个能见人的模样了,她很满意,想了想,便决定做个好的,送给李氏哄她开心。于是翻出她平日舍不得用的锦缎来,用心配了色,认真做了起来。
李氏收到女儿的礼物自然欣喜不已,正要洒泪,早已料到这种情况的文昕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娘为什么要哭,是不喜昕儿的礼物吗?”说完皱着脸,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
李氏忙表明自己对这件礼物是如何如何喜爱,要如何如何珍而重之。文昕自然见好就收。如此闹一番,李氏便忘了掉泪了。
李氏这些天心情很好,最大的因素自然是女儿的乖巧聪慧,再一个就是梅雨渐渐结束了。
见出了大晴天,苏府上下都额手称庆,简直像过年一样高兴。巧竹更是拉着巧兰直拍手:“平日见它挂在天上,也不觉有什么。一月不见,才知这过日子呀,实在少不得它!”李嬷嬷轻轻敲了她的头,斥了一句“没规矩”,说完自己也笑了。
出了梅,天气就渐渐转热了,李氏也想起裁衣裳的事来。因陵州气候与京中不同,做夏衣的日子就一推再推,如今正要抓紧时间做起来。
文昕是内院第一个穿上夏衣的,说是夏衣,她倒觉得穿得比上一世的秋装还多两层。但是她的衣服大多莨纱、直罗等透气又吸汗的衣料做的,所以穿起来倒是很凉爽。而且她如今又不需在外奔波,只不过两个院子来回,又有人打扇,送上冷饮。说到冷饮,倒是文昕的意外之喜。
她一直以为古人只会“藏冰”,不会“制冰”,但有一次听巧兰她们闲话说起,才知道,这冰居然是这时节制出来的!文昕对这制法很好奇,问了李嬷嬷,她却说:“我的小姐哟,人家靠这秘法赚钱呢,怎么能轻易让人知晓。”但是这不传之秘,她过了几天还是知晓了。
原来苏瑾铭之前不知给陵州首富钱家行了个什么方便,钱家奉上了一个小小的冰场以为答谢。这冰场虽小,但也算是重礼了,毕竟陵州能制出冰来的也只有两家。天气热的时候,冰可是非常紧俏的。于是苏家多了一笔不小的收入,算是平了四月里人情往来的帐。
李氏自是因账簿上的盈余欣喜,而文昕如今万事不理,只管享受,倒想起上一世曾经吃过见过的许多冰品来。她有心鼓捣出来试吃,但是之前她“独立”设计出手袋已让家中人惊喜不已,若再有什么“奇思妙想”,难保李氏等人不会有所怀疑,稳妥起见,她只将这些念头暂放心底。
这日,文昕练了半天针线后,还照往常一样,到李氏身边吃冰。因她年小,李氏严令不许她多吃,怕她坏了肠胃,因此,文昕一天只有这么一次吃冰的机会。
屋里人正说笑着,忽有人报说范姨娘来给夫人请安。满室一寂,李氏也收了笑颜。
文昕简直要忘记府里还有这个范姨娘了,因李氏不要她侍候,这两个月来,她只在刚搬进西院时来请安谢过,后来便不曾踏足东院。
“她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讨人嫌吗?”含雪怒道。
李氏疲倦地摆摆手,示意含雪不要再说。她虽不喜范姨娘,但若是给范姨娘没脸,丈夫就更要不待见她了。
其实她几乎是忘记这个人了,或者说,以为自己忘记了。日常虽有些定例要送到西院,但不见其人,她就当作这人不存在。这两个月是她嫁进苏府以后,从没有过的开心日子。虽然丈夫依然不常在她屋里过夜,但在外面,给了她这个正室足够的尊重;虽然忙得不堪,但是没有婆婆训斥她这里那里做的不好;女儿乖巧聪慧,又有何氏交好往来。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以为自己过得很好,但是现在范姨娘又出现了,让她不得不揭穿自己给自己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