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得了命令,当即打马,一路狂奔,赶回了长安。
长孙无忌来到阿史那喜的跟前,笑道:“达颜部的大汗,久闻你是一代草原英雄,老夫向来是钦佩得紧,不想今日却在这里见面,甚幸,甚幸啊!”
阿史那喜确是草原上的大人物,可英雄二字却是谈不上的,而且就算是英雄,一路上饱受折辱,却连自尽都不能够,就算有什么英雄气概,也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了。
摇了摇头,阿史那喜竟然仍旧道:“这位老大人,你认错人了,本王……小人真的不是阿史那喜,只是他的替身而已,你们就算抓了本王,也是没用的。嗯,是抓了小人,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长孙无忌呵呵笑了两声,道:“事到如今,有没有用,是由不得你说的,得老夫说才行!”
将手一挥,长孙无忌冲将军道:“把他从皮囊里拉出来吧,打制一座木笼囚车,把他押进长安里去。”
将军连忙答应,亲自动手就要将阿史那喜从皮囊里拽出来。阿史那喜急得大叫:“不要,不要呀,有话好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后面的折柳兵哈哈大笑,他们在路上可看过这位达颜汗王的不少笑话,这阿史那喜不到大小便时,是绝对不出来的,吃饭喝水全在皮囊里,要是硬拉他出来,他就大喊大叫,口吐白沫。
这回是将军亲自去拉阿史那喜,折柳兵们一起瞪大了眼睛看去,心中都数着数,一、二、三……吐!
阿史那喜当真听话,三个数刚刚数完,哇地一声,他就吐了将军满手都是白沫子!
将军啊地一声,松开了手,退后半步,气道:“怎么又来这套,哪次拉他出来都吐,也不知他哪来这许多的白沫子!”
长孙无忌回头看向马周和褚遂良,道:“看样子不是装的,他是得了病吧?”
马周皱眉道:“也许是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大吐特吐的!”
褚遂良却笑道:“随他吐去,只要不在进京之前死掉,他爱什么时候死,随他的便!”
“可惜王平安不在这里,要不然就能给他看看了。”长孙无忌说道。如果阿史那喜一害怕就吐白沫子,等到了献俘的那天,皇上在承天门告天呢,他在下面吐起来了,那多没意思啊!
将军把手上的白沫子擦了擦,又要去拉阿史那喜。马周却道:“罢了,就让他在皮囊里待着吧,木笼囚车还是要打制的,但只是在进城时,把他放在囚车里也就足够了。”
顿了顿,他和颜悦色地冲阿史那喜道:“达颜汗王,不要担心,皇上向来优待归降之人,不会如何难为你的。而且,我们也会让你穿上衣服,这点你尽可放心。”
阿史那喜喉头涌动,干呕了几声,心想:“太丢人了,怎么吐出来了。可我是真的不舒服啊,不是装的!”颓然缩回了皮囊,闭上眼睛,放挺装死,一声不吱。
褚遂良笑了几声,道:“甚好,咱们这就打道回京吧。对了,让这些人把衣服都穿上,光着膀子,有伤风化,让人看了笑话!”
将军连声答应,命令手下又把衣服还给了俘虏,让他们穿着衣服进京,留些体面给这些曾经的草原贵族。
一路并不停留,长孙无忌亲自带队,向长安城赶回。既然已经确定唐军在折柳县取得了辉煌的战绩,那也就无需再隐瞒什么,他命令士兵沿途大喊,敲响铜锣,告知百姓们,让老百姓们都出来看热闹,看看大唐朝廷在对外战争中取得的胜利!
自从李世民亲征高句丽失败后,长安附近再就很少有大型的欢庆,中央帝国对外的征服处于一个低潮,此时的百姓很需要一场大胜,来提高自己做为中央帝国臣民的自豪感!
正好,王平安领五千唐兵,出战二十万突厥兵,大获全胜,并献俘于帝国首都,这是绝对值得欢庆,且好生讴歌一番的盛事!
百姓们得到消息,纷纷走出家门,赶到路上,摆出桌案,上面放着酒壶吃食,犒劳得胜回京的将士!
百姓才不管王平安是不是凭运气得胜的呢,更不管他实际上是带着突厥兵,去打的突厥兵,他们只在乎胜利,管是咋赢的呢,只要是赢了就行!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马周,坐在马背上,走在全军的最前方,颇颇向百姓挥手致意,仿佛打胜仗的不是王平安,而是他们一样!
马周有点不太好意思,感觉风头出的太大了,长孙无忌还算沉稳,没怎么呲牙咧嘴,可褚遂良就不同了,在马上大声叫喊,凡是百姓向他敬酒,他是来者不拒,咕咚咕咚全都喝下肚,没走出十几里,便肚子咣当响了,尽是水声!
看着同僚失态,马周叹气,劝道:“褚兄,你喝得太多了,嗓子都喊哑了,这是何苦来的呢!”
褚遂良大着舌头,笑道:“马兄,你这可说错了。人生得意,不过如此。我老褚乃是一介文官,何曾有过这等风光。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应该自己去关外巡边的,雪地沙漠,铁马冰河,那是何等的快哉。可惜,这份荣光全归了他房老头儿了!”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道:“还有那个王文度,当初大家都看他的笑话,把他推出去喝西北风,结果如何,现在他可也风光了,回京之后,必会升为卫将的大将军,那时看你如何面对他!”
褚遂良哦了声,摇头道:“失算,失算。不过我这还算好的,最失算的是程老头儿,当初我推荐他时,他还不肯去,这才踢了王文度出关,等他得知这场大胜时,怕得悔青了肠子吧!”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马周却咦了声,道:“两位仁兄,你们可记得那份奏章的内容?上面可没怎么提王文度啊,只是说他陪同房大人,可没说他具体立过什么实在的功劳……”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互视一眼,心中都有数了。官场上的文章,向来是点到即止,不会明说什么的。
在有好事儿时,不是肯定,即为否定!
房玄龄向朝廷呈报请功,都指名道姓地说别人立了什么功劳,而对王文度只是带过一笔,说他陪在身边,除了这个再没有什么具体功劳,那就意味着房玄龄要对王文度下手了,这个手不会在折柳下的,脸皮要留到回京时再撕破!
褚遂良哼哼两声,道:“马兄这么一提醒,我这心情就不怎么懊悔了,王文度的功劳嘛,让程老头儿去替他请吧!”
马周轻轻摇了摇头,他既然能当上宰相,那么落井下石的事就没少干过,只不过这次不需要他亲自出手罢了。
而长孙无忌却笑道:“待回去之后,褚兄提醒一下程老将军。对了,这个王文度在今年李恪过生日时,曾经亲带礼物去祝寿的吧,听说他两人还私下里谈过什么!”
褚遂良和马周一起看向他,两人心中都想:“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修理你那倒霉的外甥呢嘛,非整死他不可呀!”
谈到皇家的事情,他俩不好说什么,转而又向百姓们去挥手致意了。长孙无忌却心想:“看你们的态度就知你们不愿意说这事儿,没关系,你们不说,我去和皇上说去!”
三人各怀心思,往长安返回。
甘露殿。
李世民站在院子里,正在观赏一株梅花,这梅花开得煞是热闹,花朵淡红,映在白雪之间,很有傲雪寒梅的味道。
史忠臣陪在皇帝的身边,见皇帝兴致很高,便想找些好听的话来应个景儿。他自然知道王平安打了大胜仗的事情,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只是瞒着皇帝一人而已。
他在旁小声道:“红梅报喜,难不成皇上有什么喜事儿?”
李世民轻轻啊了声,回头道:“喜事儿?对了,听说治儿有个姓萧的嫔妃,最近有喜了,太医可诊出是男是女了?”
史忠臣忙道:“太子有神佛保祐,这次定会生个男孩,老奴提前恭喜皇上了,您又要多一位龙孙了。”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心里挺舒服,孙子多是好事,意味着皇室后继有人。
史忠臣又道:“这是一喜,可老奴今早又在院子里见着了喜鹊登枝,这岂不是说要双喜临门。”他想说宫中有了一喜,是不是朝中也会有一喜啊!
李世民却道:“难不成是两个男孩?是谁给那嫔妃诊的脉?”
史忠臣一咧嘴,怎么非得往孙子上想呢!正想怎么回答,却感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回头一看,是一名小宦官,这小宦官满脸喜色地,手里拿着一道奏章,捧给史忠臣。
史忠臣顺手接过,冲小宦官挑了挑眉毛,小宦官忙冲他挤了挤眼睛,史忠臣冲西北方向努了努嘴,小宦官忙又点了点头!
确定了,就是折柳送来的那道奏章。看来事情已经证实,是真的打了胜仗了!
史忠臣满脸欢喜,将奏章呈给李世民,笑道:“皇上赏梅,兴致正浓,本来老奴不该打搅,可现在有份边关的紧急奏章,由折柳送来,还得请皇上您过目,给个批复!”
李世民眉头顿时皱起,道:“那里又出什么事了?”接过奏章,打开观瞧。
史忠臣心想:“皇上这次肯定开心!”
就见李世民拿着奏章,快速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喜色,接着又仔细地再看了一遍,忽地大笑道:“西北边患,竟然一日得,得,得平……”
笑声突然断绝,皇帝向后一倒,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