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日夕那国脱身之后,这情形便大大的不同了。步谋从来没有一刻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水沫以夜半出城门,步谋便以派出杀手拦截。
下令是——杀无赦!
人多终归是占了上风,水沫以他们节节败退,一直到了夕泽城外,才有了一番喘息的机会。夕泽城外大抵不是城内,所有的布局刺杀都需一一安排好。这其中最大的顾虑便是不能令得天下知道,日夕那国前任君王并未消亡。然这也是水沫以现在手中最大的王牌。
水乐云的毒终是侵肺腑之间,水沫以便于无夜许尘两路而走。水沫以提前秘密到了冥堡,这便才有了上面一幕。无夜,许尘则是领着暮雅小队引开了隐士的追踪,从另一个方向绕进洛冥山。
然而他们却没有水沫以这番来的顺畅。那些隐士的力量不容小觑,这毫无休止的击杀让他们很是头疼。在追击的第七个日头,终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此番前来的隐士暂时甩开了。红鸾的尸身在这些天之后,饶是无夜精心呵护,也还是慢慢地出现了尸斑。红鸾虽是沉沦众人,然对于容貌也是极为在意的。无夜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红鸾的脸依旧未曾变化分毫。
那些尸斑在日头的作用下,以非常的速度出现在红鸾的脸上,连带整个尸身都慢慢的变化了。无夜这一刻才清醒过来,红鸾是真的要走了。
生平第一次,无夜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宛如手心里的流沙,无论如何也都是要从指间溢出一般。
许尘担心的走上去,平静的河面上多了一个清澈的影子。倒影着蓝天白云的河面上,无夜抱着一袭红罗女子坐在沙石上,大罗红群宛如蝶翼铺开在青灼绿意间,他们的身后翠绿无边。
“你不用劝我,让我再抱一会儿。”谈吐间的气息吐在红衣女子长长地睫毛上,好似看见女子眼眉处轻轻颤动了一下。无夜浑身一震,生前时擦肩而过的记忆,回眸淡笑的音颜,剑舞横飞生死存亡的瞬间……那些他的,她的,专属于他的,都在眼前一一浮现,如同天际边的浮云,一闪记过。
“红鸾,如果早些时候表态心迹,现在是不是又是另一种场景?那些个时候,我便常常告诉自己,只要你忘记了那一次的情伤……”无夜没有再说下去,许尘看到这个一向流血不流泪的男子,眼角处溢出一滴晶莹的液体。散着微弱的光芒,映衬着翠绿无边,最后在眼角落下。
也许这对于红鸾来讲是最好的结局。
对于他们作为杀手的来讲,生活便是等同于杀戮,倘若有一天杀戮不再伴随你左右,你也便是永远消失了。他们的生活,向来都是踏着深深白骨,仗着鲜鲜红液,构造而成的。
杀机四伏,刀剑无眼,一生戎马,横尸无处。
在红鸾过去的日子里,也许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平静过。他们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没有一刻是能够放松下来的。他们也不知道,这种生活何时才是尽头!
只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命,那么便只有走下去的份。临危脱逃走,便是那懦弱小者,懦弱小者从来都是凡世的淘汰者,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而此刻,不用担心有人来袭击,也不用担心明天如何,凡世的污秽从此与她两不相干,那些踏着白骨过活的日子将永远远离她。
没有到死亡这一刻,谁都不会醒悟——原来这就是尘埃落定的方法。
忽然间,许尘有些羡慕起红鸾来。作为一个冰冷的工具,让人记得是多么一件奢望的事啊!看着天大地大,他想若不是有一个拼搏的对象,也许他也会伴随红鸾而去。倘若有一天公子消失在了他们的生命里,他不知又会变得如何!
日头飘过了好大的一个角度,地面上也已经渐渐地灼热起来。无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许尘,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许尘轻轻地答道。他们身后翠绿丛中,放置着一个百花堆积而成的床榻,微风吹过能够闻到一丝清新的香气。无夜记得,红鸾最喜欢的是山野丛中的野花野草,顽强坚定,从来都是逆境而上。
暮雅小队围成一圈,个个面无表情。在看到无夜抱着红鸾过来的时候,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前面是花床,百花搭建而成,青山绿水,宁静安详,依照红鸾的性子,她是会喜欢这里的。
走到花床边,无夜却没有要放下的意思。那一个背影,在清风飘和中,大罗红群鼓舞飞扬,好似与身前身后的绿意相容了进去,构成一幅自然绝美的画面。
无夜忽然间弯了身子,大红罗裙宛如流水一般飘荡下去,蝶翼般轻柔的覆盖在万花之上。那一瞬间,时间好似是静止的。
那抹红色仿佛鲜活了一般,散发而出的光泽将这四周百花全都比了下去。红衣女子艳丽的容颜上好似舒展了开来,宛如明月宝石般璀璨无暇。
许尘将火把拿给无夜,无夜方才从悲哀中清醒过来。他无意识的接过火把,一双眼睛总算是有焦距的落在红衣女子身上。一如记忆中的容颜,那一对修长的眉毛依旧微微上挑,只是那容色已不再当初。
无夜无意识的举起火把,顿了顿,火把入落花丛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一切终是了解,终是落下。然而这些在那个嗜血如麻的心底却是永远的定格了,永远不可能消散。那一袭红衣,将在这一场火海中欲火重生……
大火燃起的刹那,暮雅小队所有人都单腿跪地。许尘望着熊熊燃起的大火,一时间脑海里空白一片。
火海中,许尘的声音如同往常一般响起,传到每一个人的心里。“暮雅小队听令,公子吩咐,积聚天下所有市井流氓力量,三月后,天下武林大会相见。”
三月后,天下武林大会,便是公子一举成名之时。公子的风采,永不凋谢。
这也是他对红鸾起的最后一个誓言,他势必会让公子回归原位。
暮雅小队听令,“是!”随后消失在原地。
这个时候,水沫以已从冥堡出来。这个时候,天下已经进入到了另一番局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