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强迫下属义务劳动--上司的反应。举个例子,一个下属在下午5点的时候结束工作,并将自己的工作成果用传真机发给了上司。正当他穿好外套,走到门口,电话响了。是上司打来的。“你的结果我收到了。做得不错。不过我还是想提几个修改建议。我马上给你传过去。”
这个人会怎么办呢?关灯,到明天早上再把上司发来的传真从传真机里面取出来处理?肯定不会。他会等在传真机旁边,直到改正意见传过来。然后他迅速浏览,脱下外套,重新打开电脑,根据这些意见进行修改加工。
从某些方面讲,经理必须用延长工作时间的方法来告诉下属孰轻孰重。作为一位经理,在一次日常的有关加强与客户联系的会议上,完全可以大谈特谈“顾客就是上帝”的理论,想说多久都行。但是没人会吃他这一套。而另外有一些经理,原则上只在这个时候才召集下属开会,即当“最后一位客户走出公司”“最后一台机器停止运作”“最后一份客户投诉处理完毕”。这个时候,几乎不用特别强调,大家就会明白,经理特别看重的是什么。
当你的下属自动自觉地延长工作时间,并且十分清楚各种事务的重要性的时候,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多了去了!你完成任务的机会增加。更重要的是,你的下属在短期内就产生了如此巨大的积极变化,一切都被你的上司看在眼里。你会为此获得回报的。
看过这篇文章之后,我并没有对我们的工作方式作多大的改动,我们的工作时间已经够长了。不过到底洛克斯里有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这份努力,我还是很在乎的。于是我就拣在半夜的时候把我们的中期工作汇报用电子邮件给他发了过去,好让他注意到我发送的时间。
洛克斯里也喜欢熬夜(因为他早上上班很迟),这对我们很有利。于是当需要向他汇报工作情况的时候,我和巴洛斯基会经常在晚上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洛克斯里喜欢这样。随后他还喜欢再跟我们随便聊点儿什么。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跟他建立了相当融洽的关系。
洛克斯里一门心思地筹备了要在颁布命令的那天怎样作秀。他邀请了所有欧洲分部的一把手。亲自陪同着我们的CFO,也就是他的投资人--董事会的主席,还有按照德国谏事会制度必须在场的人力资源部主管,巴洛斯基和我。
洛克斯里在布鲁塞尔附近临时包了一座宫殿,包期为两天,用作会议场地。在这两天之中,洛克斯里明确地向他的“地方官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被邀请到这儿来的,是劫后余生的人。在机构改组的过程中,你们是赢家。”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因为事实是,巴洛斯基已经被安到了他们的头顶上。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谁又敢就这种小事挑三拣四呢?邀请董事会的主席参加这样一个会议,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洛克斯里想由此强调,这个事件对他自己,以及整个公司有多么重要,一切都不容置疑。另外,这样也可以让这帮欧洲人想想清楚,他们是无法离间洛克斯里和他的投资人的。改组结束,这场会议不过是起信息发布的作用而已。
敌人,极为必要
前一天晚上,保利把我带到一边,尖刻地训斥:“这都是你他妈出的鬼主意,不是吗?”
看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我非常惊讶。但是我稳住了情绪:“对,是这样。”“但愿你不会因为不堪重负弄伤了自己,”保利接着说,尖刻的口吻没有丝毫的缓和,“一个业余球员,想到甲级球队来混,怕是不会太容易。你多保重。”
这显然是在威胁我。谁都知道我有最高层罩着,我实在没有想到,保利还是会这样粗野地攻击我。也许保利希望,我不过是洛克斯里在特定时期需要的一个送死小卒罢了,就像他自己当初把勃兰特内送去做牺牲品一样。我暗暗计划,决不能给保利留下攻击的把柄,并且,我要尽快把他从公司里清除出去。
晚上我回去又查了一下韦塞尔的摘录,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有关敌人的注解。我把摘录翻到F(德文敌人“Feinde”的第一个字母)那一项。上面写着:
敌人极为必要!
这句话会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为什么有些人会没有敌人。答案很清楚,因为他们太微不足道了,没有人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潜藏着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谁没有敌人,谁就错了。刚好是保利,德国地区的一号人物,成了我的敌人,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保利,你等着,”我喃喃自语,“把我看作业余选手,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渐渐睡着了,做了一夜的梦,内容全是杀人和谋害。
一个月之后,ISG就补偿费等问题和库恩达成了一致意见。库恩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在信里,他为那笔高额补偿金向我道谢。他顺便写道,祝我能在这个游戏中一直玩下去,直到有一天也能拿到这样一笔巨额补偿金。
平淡的日常工作开始了。我们在布鲁塞尔掌管一切。各国分部的首领,在巴洛斯基的修整下,一个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做销售主管的日子。巴洛斯基让他们每个月都要上报数额,哪怕存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都不让他们通过。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大大增加了工作量。而对巴洛斯基来说,归根结底,在权力这个意义上,这些先生们将越来越微不足道。
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职位。从此,我直接向巴洛斯基负责,主管欧洲区域的战略性计划和控制。各国分部的首领则向我负责。换句话说,各商务首领的权力已经开始被渐渐剥夺。
我的私人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毕竟当时,布鲁塞尔总部是在违背各分部的意愿的情况下创办起来的,所以,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很努力地在工作。我用上了近几年来学到的所有诀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便能够捍卫我们的权力和地位--必要的时候,也不排除使用一些下三烂手段的可能。安娜和我说好了,每天晚上我至少要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向她汇报我在公司的经历,以及我的所作所为。有一次,听完我的讲述,她的反应是“你真是猪狗不如”。从那以后,我在讲述的时候就会删改掉某些东西,直至其中大部分内容都不太跟事情相符。以便呆在家里的时候,多少能够得到一些安宁。安娜现在已经换了一份工作,在布鲁塞尔的美国企业新闻社,负责联系驻德国的通讯员。她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我不得安生了。洛克斯里给我写了一封极为私密的信件,信中就这次成功的改组行动向我表示了感谢,还保证说,我在ISG的前程必定是灿烂辉煌的。嗯,当然,写着这些漂亮话的信纸没有多大价值,但是,这给我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我竭尽全力,尽量利用这一点,首先要整整保利,要让他觉得好像活在地狱里一样。在这件事上,巴洛斯基帮了我的忙:在每月的例会上他特别“偏爱”保利,好让他第一个得到当众处决的下场。在某场这样的会议之后,保利因心肌梗塞突发昏倒在地,去世了。不管怎么样,他总还算把这些屈辱忍受了长达一年半之久。
由于保利的突然死亡,巴洛斯基和我不得不听其他的商务首领在背后说我们一些不中听的话。除了在同样巨大的压力下继续工作,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其他所有的做法,都会被认为是我们在承认,对保利的死,我们至少负有部分责任。
洛克斯里是这样评论这个变故的:“人总在变老。有一天会在欧洲出现全新的一代领导阶层人士,有远见、能创新的一群人。”很明显,他没能明确表达出来,对保利的谢世,他其实是满意的--尽管有些耸人听闻。
除此以外,洛克斯里实在没有其他可以用来抱怨的理由了。这次结构改组帮他节约了很大一笔费用。还有我们做出的种种努力,每月例行的碰头会,都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如果不想惹一身冲天的怒气,除了把精力集中在销售上面,这些商务首领其他别无选择。18个月之后,结构改组以来,欧洲的营业额一共上升了30%。我和巴洛斯基的种种艰辛终于没有白费。这样成功的业绩证明,我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保利去世后,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谁来代替保利的位置。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申请这个职位。但是巴洛斯基建议我放弃。他的理由是,要是我不在,他没办法相信其他的经理,那他一个人就很难把这场每月一次的战役支撑下去。他说服了我。可是,要是我不去申请,谁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呢?保利从来没有培养过任何继承人。就事业游戏而言,他这样做当然是对的。但这样我们现在就面临着一个继承人选择的问题,我们可不愿意冒风险,去搞个不相干的人来继承这个位置。
晚上喝啤酒的时候,巴洛斯基已经慢慢爱上了布鲁塞尔的酒馆文化,我把我们两个这几天来频繁考虑的东西讲了出来:“其实库恩倒是这个位置的合适人选。他是一个正统的销售主管,能够广泛接受新观念,对压力的承受能力也够强。”
巴洛斯基点点头。但是他觉得,我也觉得,库恩怕是不怎么可能再愿意回到ISG了。再说,要是我们这么不坚持自己原来的决定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到这里我们就中断了这次谈话,重新陷入了布鲁塞尔的魅力之中。
一周过去了,对于让谁做保利的继承人这个问题我们还是没有拿定主意。猎头给我们找来的又都是些不中用的垃圾。于是我决定,给韦塞尔打电话。到目前为止,他总是很有主意。也许他认识谁也说不定。我拨了几次,打不通--我已经有点在担心了,也许他也过世了,但是最后他终于拿起了电话。
“真是让人惊讶呀!我还以为,你从此不会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呢。”尽管话语里有点轻微的嘲讽,他的声音里还是透着一股友善。“实在对不起。怎样维护好重要关系的这一课我好像一直都没能学好。
不得不老是给你打电话麻烦你。”“没关系,”他等不下去了,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你不如给我讲讲,你最近--天哪,几乎两年过去了--最近两年做了些什么!顺便提一下,我上回在报纸上看到那篇讣告的时候,就想到你了。真是保利的不幸。你还知道其他更多的情况吗?”
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来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问他,认不认识谁,比较合适接替保利。
“哦,有一点很清楚。这件事你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你那位同事,叫巴…什么来着的那个,做得很对。坦白说,我不认识什么年龄差不多,又适合这个职位的人。我的人际关系已经落伍了。”
“试试还是值得的。”我说,“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甚至连库恩都想到了。但是我们不得不继续打出广告,不断地往猎头的无底洞里填钞票。”
“库恩有什么不好的?”他十分好奇。“要是选他,那我们的立场岂不是太不坚定了。”我申辩道,“要是我才把一个人踢出去,跟后又立刻把他拉回来,就不会再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了。再说他肯定也不愿意回来。”
“年轻人,当初你没有犯糊涂就好了。”他反驳说,“很久以前,库恩就掌握了一条准则,一条你明显还不知道的准则。这个时候,这条准则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我竖起了耳朵:“别的准则?给我讲讲吧!”
对替人打工的经理而言,保持坚定不移,实在是一付负担不起的奢侈品。高层青睐这样的经理:处理灵活,并而有勇气背离自己曾经选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