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0月,又一位拉丁美洲作家登上了瑞典皇家学院的领奖台,来领取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他就是哥伦比亚小说家加西亚·马尔克斯。他虽然不是拉丁美洲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作家,但可以肯定地说,他是最有趣味的拉美作家,他的《百年孤独》是世界上拥有读者最多的拉丁美洲小说,20世纪拉美文学的中流砥柱“魔幻现实主义”派,也因有了《百年孤独》而更放异彩。那么马尔克斯是怎样一步步走向诺贝尔文学奖奖台的呢?下面就让我们追本溯源来看一下他走过的路。
马尔克斯于1928年3月6日出生于哥伦比亚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镇--阿拉卡塔卡镇。他的父亲加夫列宁·埃利希奥·加西亚小的时候也曾废寝忘食地刻苦学习,学习成绩名列班级之首,但是由于家庭经济状况不佳,亲友中没有一个有多余的财力接济他,所以只好中途辍学。后来,他东奔西走,不辞劳苦,终于在傍海的热闹小镇阿拉卡塔卡邮电所谋到了当电报报务员的差事。
他的母亲路易莎·圣地亚哥·马尔克斯·伊瓜兰,出身名门。
其父是遐迩闻名的尼古拉斯·马尔克斯·伊瓜兰上校,他是哥伦比亚历史上有名的自由派将领拉法埃尔·乌里维·乌里维的亲密战友。他以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和赫赫战功荣升上校军衔,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英雄度过了一生。
加夫列尔·埃利希奥·加西亚夫妇几经迁居,最后终于在加勒比海边的古城卡塔赫纳定居下来。
这对夫妇虽不富裕,人丁却很兴旺。他们一共生了12个孩子: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长子,下面有六个弟弟和五个妹妹。
由于小时候父母居无定所,所以马尔克斯的童年是在他的外祖父家中度过的。这位老上校的家里常常高朋满座,高谈阔论,在这样的环境中小马尔克斯增长了不少见识。哥伦比亚大西洋沿岸历时四分之一个世纪之久的“香蕉热”、1928年在西埃纳加火车站发生的3000香蕉工人大罢工及其惨遭政府军大屠杀的悲剧,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说的。这些故事对他以后的创作起了很大的影响。
他的外祖母是一位讲故事能手,对他讲了许多印第安人的神话传说。她相信人死以后灵魂还将继续存在,为了不让亡灵们感到孤独,她特地为他们安排了两间空房,经常与他们谈话。马尔克斯的姨妈也笃信鬼神,有一天,她感到自己将要死亡,便坦然地躲进自己的房间,成天在里面织尸衣。寿衣缝完后果然躺在床上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给童年时代的马尔克斯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后来他常常回忆那时的生活,那幢他住过的大房子,那个梦幻般的世界:“那幢大房子每个角落都死过人,都有难忘的往事。
每天下午六点钟后,人们就不能在院子里走动了。那真是一个既恐怖又神奇的世界,常常可以听到莫名其妙的喃喃声。”“那幢房子里有一个空房间,佩德拉姨妈就死在里头。还有一个空房间,拉萨罗舅舅在那里咽了气。那时候,一到夜幕降临,就没有人敢到院子里去了。因为这时死鬼比活人还要多。一到下午六点,大人就让我坐在一个旮旯里,对我说:‘你别乱走乱动,不然的话,佩德拉姨妈或拉萨罗舅舅的鬼魂就会从他们的屋间里走到这儿来。’所以我那时总是乖乖地坐着……”
在后来的岁月里,那幢房子一直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神魂牵绕的一种梦境。古老的大房子、外祖母的故事、夜晚恐惧的心情,像恶梦一般永远留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记忆里。但是,这一切,特别是外祖母讲的故事和讲故事的方式,都使他得益匪浅。从某种程度上说,为他日后的小说创作提供了源泉,奠定了基础。孤独而带有神秘色彩的阿拉卡塔卡给作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培养了他独有的审美情趣。
12岁时,马尔克斯来到首都波哥大教会学校读书。
18岁时,他进入了哥伦比亚国立大学攻读法律,他虽然只在大学学习了一年,但是这一年对他来说是难以忘怀的,因为正是这一年他的名字第一次和哥伦比亚文学发生了联系:《观察家报》文学版主编、小说家爱德华多·萨拉梅亚·博尔达(1907-1963)在报刊上发表了他的第一个短篇小说《第三次无奈》。
正当加西亚·马尔克斯初露头角,决计在文学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时,一桩使他震惊不已的事件发生了。
1948年4月9日,在野的自由党领袖豪尔赫·埃利埃塞尔·加伊坦在首都波哥大市中区遇刺,使波哥大和哥伦比亚全国经历了20世纪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
加伊坦被害,震撼了全国。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一切目睹国家和人民遭难的人一样,心中燃起了义愤的火焰。他和同学们参加了游行,国立大学校园和全城一样掀起了抗议浪潮。因而校门被当局封闭。马尔克斯不得不离开首都,不久进报界工作。
1948年5月20日,《宇宙报》编辑部主任克莱门特·曼努埃尔·萨巴拉在该报上刊登了一篇他亲自写的《欢迎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文章,同时预言他“将不会保持沉默,他将在报纸的栏目上发表世界上每天发生的事件在他那不平静的脑海里引起的一切见解。”
果不其然,从1948年5月到1949年10月,仅专栏文章他就发表了38篇,不失为一位忠于职守尽职尽责的新闻工作者。
他在卡塔赫纳工作学习了两年,直到195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的生活发生了一次新的重要变化,他辞掉了《宇宙报》的工作,彻底放弃了法律专业的学习。
情况是这样的。有一次他去巴兰基利亚办事,结识了一位老人和几个青年。他们跟马尔克斯一见如故,就把当时在他们手中传阅的乔伊斯、威廉·福克纳、维吉尼娅·伍尔芙和海明威等著名作家的小说借给他,这些小说的创作理念和创作手法等令马尔克斯感到新奇不已,所以马尔克斯立刻就觉得自己将成为这个小小的文学圈子里的一个成员。在交往过程中,他感到,他们对世界上的小说无所不知,他们的文学修养十分渊博。对他们来说,生活就是一种冒险,文学更是应该怀着对生活的热情来品尝的美味佳肴。马尔克斯经常同他们聚会,高谈阔论文学,并不时聆听博学的导师拉蒙·宾耶斯的教诲和讲座,往往通宵达旦。
这个时期的生活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给他留下难忘的记忆。
在巴兰基利亚,他开了一家书店,专售西班牙、意大利、英国、法国等欧洲诸国的优秀文学作品,为传播西方文学到拉美做了大量工作,是一位广为人知的文化名人。
1954年,他任《观察家报》记者兼电影专栏负责人。1955年,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枯枝败叶》在波哥大出版,被认为是“哥伦比亚的一桩重要事件”,“他以引人入胜、生动有力的风格如此迅速赢得广泛的声誉。”
但是这部作品从写作到出版是非常艰难的。马尔克斯17岁时就想写一部这样的作品,后因种种原因拖了下来。22岁时又重整旗鼓。当时他住在巴兰基利亚一家妓女出入的旅馆里,房费虽低廉,但他的收入极其微薄,他要是交不出房租,就得把书稿抵押给看门人。他深夜躲在编辑部里拼命工作。虽然头上有扇吹风,房间仍然热似蒸笼。当他疲劳地从打字机前站起来时,天色已近破跷。
从1955年7月开始,马尔克斯羁旅欧洲,他曾经到过意大利、法国、英国、苏联、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在游历的岁月当中,他广泛地吸收欧洲文学的营养,学习各种创作技巧。这些都为他的创作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
在羁旅巴黎期间,有一件事给他留下了难忘的记忆。那就是他见到了崇拜已久的美国作家海明威。
1957年春天的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马尔克斯在巴黎街头游荡。在圣来歇尔大街,他忽然看见海明威和他的妻子玛丽·威尔希正在向卢森堡公园走去。当时海明威已58岁,但是依然步履稳健。看到这位文学大师,他竟惑然不知所措。因为他那时只不过是一个新闻记者,虽发表过一些短篇小说,得过一次大奖,但知名度有限。所以,他只是站在远处,把双手凑成一个喇叭放在嘴上,对着海明威大声喊:“艺--术--大--师!”听见这声叫喊,海明威转过身来,举起手用西班牙语回答:“再见了,朋友!”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海明威。因为在4年后,海明威自杀身亡。
这次会见,在马尔克斯的脑海里激起了一阵阵波澜。
1959年,马尔克斯回国,担任古巴“拉丁社”驻哥伦比亚办事处的负责人。他对古巴革命表示坚决支持和拥护,并且以实际行动履行了他支持古巴的诺言。
1961年他任该社驻联合国记者,后来迁居墨西哥,至1976年才返回哥伦比亚。为了抗议军人政权,他曾于是年举行“文学罢工”。
在这期间他写了长篇小说《恶时辰》,获美国埃索石油公司在波哥大举办的埃索文学奖。
同年,他发表了自认为是写得最好的小说--中篇小说《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其中上校的形象融入了他外祖父的经历和作家自己在《观察家报》被封后生活艰难时的切身体验。因而这一形象塑造得极为成功。作家用幽默诙谐的笔法来写他忧郁沉重的心情,使作品具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感染力。
1967年,马尔克斯发表了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百年孤独》,达到了他创作的辉煌时期,而且也奠定了他作为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大师的地位。
《百年孤独》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扛鼎之作,它的问世在拉丁美洲引发了“一场文学地震”。作品主要描写了生活在马孔多的布恩蒂亚家族六代人的历史。
“百年”与“孤独”就是小说的主要内容。“百年”是时间的概念,历史的概念,马孔多从创建到消亡正好是百年,实际上它浓缩了拉丁美洲的历史沧桑。
“孤独”是精神状态,是小说的基本色调,是小说的主题,是造成拉美不幸的根本原因。
《百年孤独》具有非凡奇特的艺术魅力。小说按照拉美人民的传统观念去反映现实,形成浓郁的魔幻氛围。作家基于拉美人民传统的时间轮回观念,采用了环形结构方式。布恩蒂亚家族几代人的名字、性格、动作在不断地重复,他们的精神历程都是一个圆形的轨迹:孤独--行动--更沉重的孤独。
马尔克斯既扎根于民族的沃土中,又能积极吸收西方现代派文学的精华。他打破时空,有意地把现在时、过去时和将来时混合在一起使用,起到了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
小说还极具象征性。如俏姑娘升天,象征着爱与美的消失;集体健忘症暗指人们忘记了自己的根,不知道总结历史教训,以谋求变革。黄色是不吉祥的象征,黄花、黄蝴蝶、黄色火车、黄色水果--香蕉、黄色的小金鱼、黄色的衣服、黄色的头发,都与衰败、死亡、灾难相连。总之,作者以神奇的手法绝妙地反映了拉丁美洲神奇的现实,不愧是一部伟大的传世之作。
70年代以后,马尔克斯的创作虽然没有离开魔幻现实主义的轨道,然而现实主义成分显著增强。
1975年发表的《家长的没落》是他用8年的时间写成的一部长篇小说。1976年就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当年世界十大优秀作品之一。
1976年9月11日,马尔克斯作出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只要奥古斯托·皮诺切特不倒台,他就不再出版一本小说。他说,他作这一决定的目的是想把他的读者变成那个名叫皮诺切特的刽子手的反对者。
后来,在认识到“文学罢工”的消极效果后,他于1981年出版了一部纪实小说《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1981年,受军政府迫害的马尔克斯流亡墨西哥。1982年,哥伦比亚新政府成立,他得以返回故土,从事文学创作,当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同年,应法国总统密特朗的邀请,他担任法国一西班牙国家文化交流委员会主席。
作为一名文坛巨擘,马尔克斯对我国的文学事业也有极为重大的影响,我国当代著名的作家苏童、莫言等都受到他的作品启发。
作家们曾说,读了马尔克斯,才知道小说可以这样写。
马尔克斯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词为:“由于其长短篇小说结构丰富的想象世界,其中糅混着魔幻与现实,反映出整个大陆的生命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