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想要芍药,因为它们是那么脆弱。
把丁香花放到阳光下去。
永恒的春天在哪里?
黄金雨得不到吗?……
临终前的卡夫卡还是那么凄凉、悲哀、忧郁和伤感,夜夜都有一只猫头鹰在他窗前停驻,看着已不能说话的他,用笔来谈论那永恒的黑暗、难觅的光明和脆弱的人生。
1924年6月3日,这位开现代主义创作先河的“饥饿的艺术家”终于投入那永恒的黑暗中去了。弥留之际的卡夫卡仍然没有放弃他习惯的充满悖论的表述方式,他告诉要给他注射吗啡的好友克洛普施托克:“杀死我,否则你就是凶手。”在他的一生中,阳光和鲜花对于他来说是奢侈品,他有的只是孤独和黑暗,在对烈日曝晒下的黑暗的逼视中,他看到每个人都是凶手。
1883年7月3日,弗兰茨·卡夫卡生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波希米亚(今捷克西部地区)首府布拉格。他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凭借着对金钱和地位的执著追求,终于进入了中产阶层。这个犹太百货批发商有着粗野的生命力,非理性的内驱力,强烈而又不自觉的自我中心主义,他性情粗暴专制,信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和“弱肉强食”的资本主义竞争规则。1882年9月3日,赫尔曼和尤莉·洛维在布拉格结为夫妻。两个人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生存。他们都有一个辛酸的、受伤的童年,为了摆脱那种无所依赖的生活,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他们相信,金钱能为他们带来幸福和欢乐。卡夫卡就是这样一对夫妇的长子。
他们最初的家是在一个贫民区里,周围是一片下层社会的酒馆和妓院。他们的寓所庞大而杂乱,居住着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物,并且由于建筑的原故,这儿的氛围阴森而怪诞,有黑暗过道、阴湿的墙壁,一到晚上,暗淡的烛光摇来晃去更为这个建筑平添了几丝阴森恐怖的气氛。这对于一个善于挖掘人物潜意识思维的敏感的作家来说,其影响恐怕是十分深刻的。从这时起,黑暗就已经深深地烙在这一脆弱的人的心灵之上。
1885年9月,卡夫卡有了一弟弟,但大约一年半后,因患麻疹去世。1887年9月,又一个弟弟亨利希来到人世,但他的命运更为不幸,仅仅半年之后,小亨利希就因患耳炎死去。两个弟弟的出生和死亡对卡夫卡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那是一种对生命消逝的恐惧,这种恐惧也是卡夫卡性格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卡夫卡,一个天生羸弱和敏感的人,这不单单是指他的心理,在生理上也是如此,卡夫卡一生都受到疾病的折磨,他患有严重的结核病,这种病使他骨瘦如柴,一米八二的身躯居然不足55公斤。生理上的病痛使他本来就脆弱的神经更加敏感。在一篇日记当中,他就自己的身体作了一次自我解剖:我写过些东西,根本是出于对我身体及其未来的绝望。在后来的一封信中,他说得更为简单,也更为凄惨:……我是我所知道的最瘦的人……在很大程度上,卡夫卡的一生也是被羸弱、疾病和死亡所苦恼,并与之斗争的一生。由于性格的内向、孤僻和生理、心理的疾病,卡夫卡一生未婚,他虽然曾经三次订婚,但又都主动地解除婚约。强烈的孤独感缠绕了他一生。
1889年9月15日,卡夫卡在厨娘的护送下,前往布拉格旧城肉市附近的德语国立一公立小学报到。在这里,他度过了4年的小学生涯。那所学校外观阴冷森严,学校本身对卡夫卡来说已构成一种威吓,在那段经历中隐藏着噩梦的不安,给他后来的人生阶段投下沉重的阴影。
1893年,卡夫卡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布拉格旧城区德语文科中学就读。这是一所公认的教学最严格、质量最过硬的学校。在这里,优美的德语把他引入了德语文学的海洋,格林和安徒生的童话以及中国的民间故事对于卡夫卡的影响是非同小可的,他日后的文学创作就显示出童话般丰富而怪诞的想像力,他的大量寓言,以及包括《变形记》在内的若干重要作品,无论其思想如何复杂,都具有童话般韵表现形式和结构。另外,歌德、席勒、莱辛、施莱格尔等著名的德国作家的创作对他的影响也是十分深远的。在临近毕业时,卡夫卡还对尼采等人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1901年11月,卡夫卡进入布拉格大学,开始了6年的大学生活。起初他学习文学,不久迫于父命而改学法律,1906年他取得法学博士学位。因为学习法律非他本愿,所以对于必修的法律课程,卡夫卡基本上是应付了事。而在必修课程之外,在布拉格大学校园内的各项活动,则充分激发了他内在的兴趣。
在大学的第二个学期,卡夫卡加入了“布伦塔诺沙龙”的活动。布伦塔诺学说的内容主要是对人真实存在本性的思考。这些学说引导着卡夫卡开始思考和探索人之为人的深层哲理,进入了一种形而上的哲理沉思。
卡夫卡开始文学创作是在大学时期。1902年,在一次学术辩论之后他结识了马克斯·布洛德,从此两人成为知己。布洛德后来成为著名作家,他对卡夫卡的创作有一定影响。他们曾经一起出国游历。卡夫卡生前只发表过一个短篇集,其他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都是他死后由布洛德整理出版的。
在大学时代,卡夫卡阅读和研究了大量的作品,主要作家有黑贝尔、海涅、格奥尔格、克莱斯特、凯勒、托马斯·曼、爱默生、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高尔基、狄更斯、拜仑、福楼拜、左拉、斯汤达等。其范围遍布整个欧洲。同时,他还阅读了这些作家的大量传记,这些人痛苦的经历,痛苦的思索赋予他一种直觉,一种关注,使他想要透过文化现象,进一步了解人性深处那些隐晦朦胧的东西,以及与之相应的存在本相。
有趣的是,在大学期间,他还被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所吸引。
德国作家汉斯·海尔曼编译了一部《中国的抒情诗选--从公元前十二世纪至今》,其中李白、杜甫、苏东坡、杨万里等人的诗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中国绘画和中国木刻艺术成为他赞叹不已的对象。而《论语》、《中庸》、《道德经》和《南华经》等书籍成为他最钟爱的书。
他的一生主要是在一家保险机构工作,任秘书之职。从1917年开始,他就经常咳血,1922年因病情加重不得不离职疗养。在离职二年后,溘然与世长辞。
在卡夫卡病入膏肓之际,留言给他的挚友布洛德,要他将自己遗物中的“一切稿件,……日记也好,手稿也好,信件也好,等等,毫无保留地,读也不必读,统统予以焚毁。”幸运的是布洛德违背了卡夫卡的遗嘱,他充分地认识到了这些稿件的价值,并把它们加以整理和出版。
那么,卡夫卡为什么要焚毁这些稿件?这些稿件又都写了些什么内容呢?
卡夫卡的小说与传统的小说在思想内容和表现形式上有着明显的不同。在他的小说中,他充分地揭示了现实世界的荒诞与非理性。在《判决》一文中,儿子因为父亲的一句话,“我现在判你去投河淹死。”他竟然真的冲下楼去投河自尽了。临死前,他低声说道:“亲爱的爹娘,我可是一直爱你们的呀。”这一对父子的非理性行为其实正是整个人类的非理性的一个缩影。卡夫卡小说的第二个内容是揭示了现代人的异化现象,所谓异化是指在外在的和内在的双重压迫下,人丧失了人之为人的本质,异化为动物和机器。他的代表作《变形记》就突出表现了这种异化。主人公在精神和肉体的重压之下,一夜醒来已变成了一只大甲虫,虽然他还一心想着帮助家里人,但家人却逐渐地开始厌弃他,最终他悲惨地死去了。另外,卡夫卡在他的小说中,还揭示了人在现实世界中的困境和困惑,描写了现代国家机器的残酷和统治阶级的专横腐朽。在短篇小说《万里长城建造时》中,作者以更鲜明的态度揭露了封建统治者的罪行,以此来影射资本主义统治的血腥和残暴。
卡夫卡为了更好地显示小说的哲理内涵,更深刻地表现世界的不可理喻,他习惯于采用以下几种艺术表现手段:一是象征,二是荒诞,三是独特的讽刺,四是叙述简洁、平淡。
卡夫卡的创作对现代文学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他的经验被许多作家所汲取。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存在主义、荒诞派、新小说、黑色幽默等流派都把他视为本派的鼻祖。
卡夫卡对现代社会弊病的批判是相当深刻和尖锐的,同时他对整个人类存在状况的思索和挖掘也是引人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