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坛仅有一处温泉池子,便是用来给族里女孩子沐浴的地方。只是蔺晨不大懂这里的规矩,一不小心就犯了忌讳。
说起来也是他福大命大,那天遇到的只有一个姑娘,若是看到了一群,只怕当即就会惹来众怒,说不得还能被族里的男人赶出去打一顿。
欧阳少恭揶揄着揶揄着就笑起来,嘲讽了一句师兄向来喜欢美人,没想到随便逛了逛也能碰到美人出浴,当真是好运气啊!蔺晨也在一边笑,心里却在想着若不是为了找你,哪里会有这事。
“不过师兄,那****遇到的美人,是何模样?”
两人住的院子里有着半院子梧桐,夜晚的时候随着细风婆娑树影,欧阳少恭盘腿在榻上摆着棋局,忽然停手问了一句。
青玉坛的女孩子他大多认识,应该没几个好相与的,怎么就会轻易放过了蔺晨呢?蔺晨原本在另一半看着一本医书,闻言尴尬地咳嗽起来,他是没脸交待自己当着女孩子的面脱衣服的流氓行径,便只说了那姑娘害羞,看到他就扭头跑了。
“不过那姑娘身上的织锦裙上绣着海棠,倒是好看得紧!”
蔺晨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对上欧阳少恭无奈的脸就贴了过去,跟着一起打量那局棋。他是不喜欢这些的,欧阳少恭倒是被青乌子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怜蔺晨只跟着学了些许皮毛罢了。
欧阳少恭把靠在自己身上的大脑袋挪一边,勾起嘴角问一句是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琥珀眸里的光却是冷冷的,低头看着面前的棋局出神。
“都好看!”
嗅着自家师弟身上浅淡的兰香,蔺晨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依不饶地考过去贴着他的脖颈,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接着添一句不过都没你好看,我家的师弟最好看了!
哪里好看了!欧阳少恭嘲了一句,不等解开那死棋,被蔺晨拽了一把,棋盘上的棋子就落了一地,他也被拉着躺在软塌上睡下。
“哪里都比那个人好看!”
蔺晨想着以后遇不到那姑娘了,不想刚过了两日就遇到了,不过却是在欧阳少恭的面前。彼时欧阳少恭笑着对他引荐。
“这是师弟的未婚妻,巽芳!”
再过几日就是雷严定下地定亲日子,也不知欧阳少恭如何想的,前几日居然一脸喜色地对着旁人引荐。蔺晨看着那姑娘当即黑了脸色,吭吭哧哧地说不出话,对着那姑娘干瞪眼。
相比而言,巽芳倒是镇定多了,一脸平静地行了礼,笑着说到早就听少恭提起师兄,乃是青乌子先生的得意弟子,今日得见果然是风姿不凡,气质高卓。
蔺晨干巴巴地挤出一抹笑,道一句巽芳姑娘谬赞,师弟才是师傅最得意的徒弟,我不过是个顺带的而已。他说完之后就转开了脸,恨恨不平地端过茶盏,喝了一盏茶才把心口那股气压下去。
欧阳少恭竟然是半点儿没觉察出不对,亲热地拉着巽芳坐下,热切地说着幼时的事情。欧阳少恭是七岁到的青乌子座下,之前可是生活在青玉坛里,刚好和巽芳是青梅竹马的友谊。
蔺晨在一边看着两人谈笑风生,几乎咬碎一口牙,等到欧阳少恭把人送出院子,他紧绷的身子才舒缓下来,喘息着倚在椅子上。
“你就是要和她定亲?”
欧阳少恭脸上的喜色还来不及收敛,闻言点头,问一句师兄看得可还满意。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蔺晨就倏地站起来,咬牙道一句不满意。
太不满意了,她,她就是自己在温泉池子那边瞧见的女子,那般不检点的人!
“我知道!”
欧阳少恭的反应倒是平静,巽芳早说过了,自己沐浴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忽然冒出来。青玉坛外人是进不来的,现在唯一的外人便是蔺晨了,他前几日就听巽芳说过了。
那你还要和她定亲,傻了啊?蔺晨吼一句,几乎要摔了手里的茶盏,眼里也要冒出火来,吼完之后看着欧阳少恭无动于衷的脸色,不知为何忽然冷静下来,嗤了一声。
“也是我多管闲事,师弟既然喜欢,那如何都是好的!”
蔺晨平静地转身进了内室,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自己的东西,竹筒,毒药,想了想又罩了一件披风,直接就要出门。
“师兄,你去哪里?”
欧阳少恭蹙眉,看他仓鼠一样收拾了不少东西,终是忍不住问出来。多大的人了,一生气还会离家出走,这脑子里到底是想的什么。
蔺晨冷哼一句不劳费心,深更半夜睡不着我出去走一走,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欧阳公子先睡吧!那个“走一走”的声音特意重了重,他说了后就瞪一眼,而后提着手里的东西出了房门。
“……”
原本想着绝不回头,谁知一出了房门就被一道影子撞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定睛一看,赫然是桐姨一脸担忧地站在自己面前。
“少恭,你们,怎么了?”
蔺晨冷着面色不回话,屋里的欧阳少恭先一步回了一句桐姨先去休息去,我们这边没事。桐姨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摇头叹息着离开。
谁说的没事,分明是有大事了!蔺晨回头瞪一眼屋里的欧阳少恭,冷哼着出了门。出了院门右拐,沿着一条石径走上小半个时辰,再左拐走上一段路,就能到了一处绝对幽静的林子。
夜晚的林子里黑黢黢的看不清东西,蔺晨吹亮怀里的火折子,不停地往林子深处去。脚下时不时地踩着枯枝败叶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暴露在外的脖颈上已经被虫子咬了好几个包,又痒又疼。
“什么古怪的东西,咬死我了要……”
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一段路,蔺晨才一边抱怨一边站住,看着四周满意地点头,自言自语一句这里还可以,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动作熟练了在地上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撒了驱虫的药粉,铺了干净的一块绢布。忙碌完了之后,蔺晨才把怀里一干叮叮当当的竹筒瓷瓶掏出来,在暗夜的掩护下忽然诡秘一笑。
蔺晨一夜未归,欧阳少恭房里的灯亮了一夜,接近凌晨的时候方才熄灭。等到桐姨端着洗漱用具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提着剑在院子里练剑。是青乌子最得意的一套剑法,也是蔺晨两人都会的东西,一套剑法舞得剑光缭乱,轻灵转身后方才停下来。
“少恭,蔺公子他……”
欧阳少恭手腕微动,泛着青玉光芒的长剑赫然在他手里消失,他这才抬起头对着桐姨一笑,安慰一句桐姨不必担心,该出来的时候他就会出来的。
“可是怎么也是青玉坛里的贵客,这样总归不太好,不如我替你去找一找?”
没什么可找的,欧阳少恭平淡地说一句,等后天我定亲的时候他总是要出来的,总不会一直躲着,到时候我不是还要领着巽芳给他敬一杯水酒嘛!他说完后就笑起来,转身往屋里去。
“桐姨若是有功夫,不如去看看巽芳,想来她那里才是最忙的时候!”
定亲的前两日,青玉坛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张灯结彩装饰家具,顺便把定亲用的东西准备齐全,把族里一直待在后山的长老接出来安置在厢房,收了各家的礼单一一查看。
桐姨把准备好的衣服拿回来,说是为了定亲她特意赶出来的衣服,轻艳的金杏色绢衣层层叠叠,滚边又密密麻麻地绣着孔雀龙胆纹,欧阳少恭穿上后转了一圈,华丽得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怎么看怎么花哨,但是桐姨对此却是极满意的。
“定亲本就是喜事,当然该穿的喜庆些,这样我瞧着就好,这衣服的大小也是恰好的……”
桐姨笑着拉着他打量了十几遍,夸了一番。经了她的夸奖,欧阳少恭心里的不适合还是压下去,笑了一句桐姨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小时候给我制的衣服总是旁人都没有的样式。
“这可不是我的眼光,颜色和花样,都是巽芳小姐选的啊!当真是心灵手巧的孩子……”
这次欧阳少恭却是没有回答,笑着又绕了一圈,这才去了后面换下衣服,顺便想起来一事,低声问着桐姨蔺晨的下落。
“桐姨可知蔺晨在做什么,现在在哪里?”
桐姨摇头道一句蔺公子行踪不定,我也不确定他又去了哪里逛,这都要把青玉坛逛上一圈了,有些禁地还差点儿闯进去,多亏看守的人得力。
下章预告: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后靠着的是熟悉的温热身躯,可他的身上还穿着定亲的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