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学期都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加上本身学习底子薄,关雪彤的期末考试成绩自然是惨不忍睹。为了拿回家不伤及无辜,她决定先去打印店。
老板,帮我打印一份儿成绩单,照着这份儿。她拿出一张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班级成绩单。
店老板是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头,愣是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他的食指把老花镜往鼻头方向一勾,露出翻白眼表情,说:小同学,你为什么要造假?给我一个理由。
关雪彤如鲠在喉,心里怨道:死老头,多管闲事!尴尬间,她瞥见老头桌子上的茶杯旁边有一瓶降压药。于是,她一脸无辜的说:我爸妈,我爷爷,我太爷都有高血压。现在有四条人命在您手上。打不打印您看着办!
你挺孝顺嘛,这算一个理由。
老头两根食指在键盘上拨弄了一个小时,终于造了一份成绩单。打印出来一份儿,关雪彤检查一遍,很满意。
然后,关雪彤自己动手复印了十份儿。老头大呼:你为什么要这么多假成绩单?
这叫普度众“生”!
这个理由够狠。
这个寒假回家,关雪彤心里知道,两件事必须蒙混过去,一件是考试成绩,另一件就是脸盲症。
成绩单靠伪造,脸盲只能靠装。要命的是,回家正逢七大姑八大姨在她家做客,一进门顿时傻眼,一时之间她连一个亲戚都认不出来,都是一张张雷同的脸谱啊。
我回来了。她红着脸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绕到厨房了,一个身形熟悉但是长相陌生的男人在杀鱼,之所以说长相陌生,是因为在她大脑里没有可以用于对比的面部记忆。
放假回来啦?杀鱼的人对她说。
等一开口,她就立马听出是老爸。
期末考试怎么样啊?成绩单拿来我看看。老妈是人未到声先到,片刻之后,抱着一抱柴火进了厨房。
关雪彤从书包里翻出成绩单,交给老妈,老妈看了随即笑呵呵的拿给亲戚们看。亲戚们啧啧称赞。关雪彤只感到脸颊烧呼呼的。
亲戚们自然也夸起了村里老詹家的娃——詹星野。90年代读大学,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不像当代读大学成了赶羊群进圈的平常鸟事)。詹星野上大学,老詹家可是门楣生辉,突然间,在乡亲们的心里,就高出了一等。
正如老师和家长总是把读书跟前途直接挂钩,小孩会读书的人家不容小看,小孩长大有前途,这一家子必定受人尊敬。
这个寒假,关雪彤就感觉出了异常,不但她妈不再催她去找詹星野请教作业,而且就在关雪彤自己要去他家请教作业时她妈竟然阻拦:等过段时间,杀了年猪,再去。作业先捡会做的做。
我去找星野哥哥跟杀年猪有什么关系吗?
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身价涨了,哪能像以前白教的?
母女俩正在纠结。她爸告诉她们:听老詹说,水星放寒假在学校打工挣钱咧,过年都没时间回家过了。
关雪彤怅然若失,可能再也见不到星野哥哥了。可怕的是,脸盲后她再也记不起他的长相了,加上见不到面,星野哥哥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打包寄存在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