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现在已经开春,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凉纱。”几个绣娘一字排开,站在令狐端先身后,今天是一月一次的例会,染房,绣房,制衣房等房的掌事都齐聚,锦绣布庄中央的锦华堂。
“昨个儿,赵姐姐研究出来几个新花样,我们都想试一下呢?”
“是啊是啊……”其余几个绣娘附和道。
“老爷,上次那几件我们又重修改了一下,这是样图。”制衣房的老裁缝,将几张稿纸递给令狐端先。
“老爷,您上次跟我们说的颜色,已经调出来了,今年夏天的凉纱就有新颜色……”
“老爷,华姑娘到。”冯凤走进来,表情有些古怪。
“正好,大家都先停一下,看看我昨天找回来的一个新裁缝。”令狐端先示意大家安静,用扇子指着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令狐端先的扇尖望去。
先是小田迈着细碎的步子出现,田静穆浅笑,“姑娘,看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新人华夏特此报道,以后还要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小田说完,华夏像兔子一样从门后跳出来。
“这衣服!”刚才那名老裁缝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华夏身上的衣服。
“稍加改装,献丑了各位。”华夏笑眯眯的,她选择了那件绀青色短衫做上衣,宽大的袖口微收,并且加上白色荷叶边。月牙白的裙子被她改成了一条马裤,外面套上那条黄绿色的月华裙,裙子剪短跟里面的马裤平齐,脚下配着那双白色缎面靴子,华夏还特意疏起马尾,让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多少有些江湖女侠的飒爽英姿。
“刘老,这个小丫头身上穿的好像是你们制衣房前一阵子没设计好的败笔吧。”绣房的掌事英娘,捂着嘴,她身后的一群绣娘窃笑,刘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可算没白浪费我们染房千辛万苦染出来的颜色。”染房掌事苗晖也在一旁帮腔,刘奎身子顿时一僵。
“刘师傅,你觉得我找的这位新裁缝怎样?”令狐端先坐下,悠闲的扇着扇子。
“这位姑娘,设计的不错。”刘奎,讲手中的样稿撕掉,往地上一摔,“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刘师傅不要乱想。”令狐端先端起茶杯,嘴角噙着笑意,“刘师傅可是锦绣的顶梁啊。”
“这些样稿……”华夏拾起被刘奎撕碎的稿纸,佩服道:“果然是老前辈,好鲜明的风格。”依旧是小田翻译,小田顺带加入了感情色彩。
“那些半成品,也是老师傅做的么?”华夏整理好那些碎片,“裁剪一流,线条流畅,佩服!”
“哼!”刘奎冷哼着,“这位姑娘的创意比小老儿更胜一筹,佩服二字我当不起。”
“我完全是拾了个漏子,占了便宜。”华夏有些心虚,她没想到原创者居然是这样一位前辈,这不是当众给前辈难看么,真是犯了大忌,“说起手工,我比前辈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是将前辈的几件衣服取其精华,加以改制,但说制衣,我还得修炼个十几二十年呢。”
“我看呀,刘老也就只手工比人家小姑娘厉害一点喽。”英娘身后一个满身脂粉味的绣娘嗲嗲的冒出一句,又引来一阵讥笑。
“老爷,英娘有个不情之请,这个新裁缝能不能发到我们绣房,这样以后修好的缎子可以直接制衣了。”
“老爷,我们染房也想要一个会用颜色的裁缝,这个小丫头对颜色搭配的很好。”
“老爷,人可是我现在要的,苗师傅,你可要有个先来后到啊。”英娘笑骂着,却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小田在华夏耳后低声分析着,看样子染房和绣房都不怎么待见制衣房,联合起来想办法挤兑那个制衣房掌事刘奎,小田的意见是现在谁都不能得罪,但是也不要轻易归到哪一边去,锦绣算是百年老字号,每一房都有他自己的势力,大宅子可不比那种小布庄,弄不好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华夏。
“能看出来,那个老头脸都绿了,跟长了一层苔藓在脸上一样,但是最后要怎么定夺还要看我们令狐大老板。”华夏努力把手中的样稿拼出来,说实话,这位老人家明显的有点跟不上潮流,估计令狐端先是想让他老人家自动请辞,但是毕竟是元老级人物,又不好明说,所以才让自己跳出来,但这一招还得有其他房的人配合,利用这几房人之间的不合,让老大爷扛不住压力,走的更快,可见令狐端先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老爷,刘奎自知年事已高,不能再担当制衣房掌事一职,还请老爷批准让,刘奎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刘奎在前任锦绣当家手下做了几十年,也是心思透彻之人,遂对着令狐端先深深作了一揖,低头离开锦华堂,经过华夏时,刘奎在华夏身边一顿,“姑娘虽有才艺,但这制衣房掌事不是外表看来这么好当,姑娘自求多福。”
“小田,代姑娘谢过刘师傅。”小田从华夏身后站出来,“但是我们家姑娘觉得刘师傅没有必要离开。”
“就是就是……”令狐端先一脸惋惜顺着华夏接道,“您是锦绣的支柱,怎么能说走就走。”
“长江后浪推前浪,小老头自认技不如人,自当离开。”刘奎瞪了一眼英娘和苗晖,又迅速低下头。
“如果您走了,谁来指导我们小辈呢?”华夏走到刘奎面前,“前辈是做了一辈子服装的老裁缝,制衣已经成了您生活的一部分,离开了锦绣您就像一条离开水的蛟龙,这样您的才华要如何施展?我入这行只有短短的三年,不论对服装还是设计认识的都不够深入,就需要您这样的老师教导,新人之所以能有成就就是因为有前人的引导,少走弯路,最大的发现自己的潜能,就因为一件衣服而让您辞职,不仅是锦绣的损失也会是我的损失,再说,锦绣制衣房掌事一职只有老师您够资历,您这样轻易的说离开,要让谁来挑制衣房的大梁呢?不会对制衣房太没有交代了么?要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让老师离开这个工作了一辈子的岗位,有错的人就是我,这样的话,该走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您。”
一方面这位老裁缝的确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如果肯教她也算是她的造化,另一方面,那个绣娘和她旁边贼眉鼠眼的中年人让她看着很不爽,反倒是这个老头,让华夏想起了远在天堂的爷爷。更可况,自己怎么能轻易当令狐端先杀人的刀?
“姑娘说的……”很明显,小田的翻译要比原文精彩很多,华夏惊讶的发现刘奎眼中竟然噙有泪水,“是小老头太小心眼啊~”
“那刘师傅,这个新裁缝……”令狐端先眼中含笑,就好像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一样。
“能有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制衣房,刘奎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刘奎咧嘴直笑,从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喜色。相比之下英娘和苗晖的表情有点悻悻,其他各房就像看笑话一般看着这三房的人斗来斗去,看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华夏在心中叹气,果然是宅大水深,这个地方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一定要早早做打算。
“小夏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吧。”小田从后面拉起华夏的手,“但是这种表情千万不要写在脸上,会很危险哦~”
“被你看出来了。”华夏有点懊恼,看来自己只是昨天摔了之后才稍稍聪明一点,而且还有时间限制,现在时间到了,再次回归。
“不仅有我,还有令狐公子。”小田塞给华夏一块杏仁酥,“刚才问冯总事要的,赶快吃。”
“你今年到底多大啊?”见到食物,华夏暂时把周围的一切抛诸脑后。
“过了中秋就十五了。”小田体贴的递上茶水,“只不过从小在风华阁长大,多多少少学了些东西,其他不说,保护小夏在锦绣的安全不是问题。”
“为什么我会有种……”华夏艰难的咽下后面一句话,没说出来,“你是百合的感觉。”
“所以小田别无他求,只希望姑娘不要丢下小田,不要再做第二个南宫言,可以么?”田静穆的目光中带着热切,却只让华夏一个人看到,搞得华夏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她要如何向小田做保证?小田满怀期待却又害怕受伤的眼神让华夏又不忍拒绝,一时间进退两难,杏仁酥卡在嗓门处,华夏使劲捶胸,她噎到了。
一杯水递到华夏面前,华夏顺手接过一饮而尽,“谢谢……”艰难的将口中的杏仁酥咽下转身道谢,回过身一看令狐端先轻摇折扇。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