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万壑出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诗圣杜甫的名句描绘了汉朝姑娘王昭君凄楚悲凉的命运。明妃这个名字，是在晋朝为避司马昭之讳而得来。墓以诗传，昭君墓——青冢，成为远播华夏大地的、有着特殊意义的著名胜地之一。
我成长在昭君出塞的地方，从小听到人们口口相传的都是“昭君坟”这个名称。不论是原来在家乡生活，还是现在偶尔回家乡，只要有远方的亲人和客人来，我都要陪他们去昭君坟览胜。
关于昭君，听到最初传说，是一个典型的红颜薄命的故事。因为美貌，生长在长江边的香溪女子被选入皇宫成为宫女。昭君姑娘住进高墙森然岑寂的宫中，与其他宫女一样，渴望着做皇帝的宠妃，甚至作着绮丽的皇后梦。但由于宫女太多，皇帝的时间又极其宝贵，选妃无法一一见面，便找来宫廷画师的文本，以其所画宫女的画像作为参考，入选的才参加面试。给昭君画像的画师叫毛延寿，因为没有收到昭君的贿赂小费，于是画笔一抖，便扭曲了昭君的花容月貌，于是在皇帝面试的名单里落选。当时，胡汉和亲已成国策，皇帝绝对不舍得让亲生女儿嫁与匈奴。总是找公主的替身来完成两国边疆和平的使命。当汉元帝隆重地嫁“女儿”的时候，发现了昭君竟是“淡淡妆，天然样，就是这样一个汉家姑娘”的绝世美貌，后悔不迭。元帝气不能平，在昭君走了以后，将毛延寿问斩。后来，宋代诗人王安石曾为毛延寿鸣不平：“意态由来画不得，当年错杀毛延寿。”是啊，一个美貌女子的意态气质，那种笑颦之间的顾盼、举止之间的仪容而形成的生动神韵，岂是平面呆板的画作能够涵盖得了？
哀怜着自己命运的昭君，千里迢迢来到塞外的大黑河，那天正是下着滂沱大雨，大漠的黑色豪雨与江南桃花春雨不可比拟。雨从天穹的深处毫无缝隙密密匝匝地遮盖了四野，大黑河水色如墨，湍急咆哮。那简直是一种绝望的笼罩，看不到生命的一丝曙光。昭君更看不到自己幸福的前景，于是她选择了投向大黑河的怀抱。昭君是被苦泪浸泡的女子，淹透了世人的心。当地的百姓打捞出她年轻美艳的肉体，他们可怜这位命运堪怜的姑娘，把她葬在大黑河边，堆起一个高高的坟茔。从此，昭君坟成为荒原的一个坐标，丈量着时间与空间的过往，留存着千年的悲凉与万载的期待。
而历史的记载是这样的：在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汉请求和亲的时候，昭君毅然自告奋勇地以“公主”身份，请求出塞。她是以完成和平大业的理想与抱负来到这遥远边关的。昭君嫁给了呼韩邪单于，成为宁胡阏氏。呼韩邪单于死后，沿袭胡俗，昭君又嫁给了呼韩邪的儿子，下一代单于。其时的边关，正是化干戈为玉帛，息烽火而为炊烟的和平盛况，昭君为社稷和平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第一次去昭君坟，是上初中的时候，大家骑自行车去春游。当时路还比较难走，还有很多高低不平的土路。离呼和浩特市区9公里的路程，让十二三岁的我们到后来累得几乎骑不动了，但是同学们都兴奋异常，历史就是这样带着那是最初的远游实践。远望的昭君坟，是阳光下绿意饱满的小山丘，确是郁郁青青的坟冢。最上面有凌空欲飞的亭子，具有剪影般的图案美。坟的四周是荒野和田地，也没有现在的围护，但青冢的前面有墓碑，上面是国家领导人董必武书写的碑文：“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文人各抒胸臆懑，舞文弄墨总徒劳。”这几句诗，朗朗上口，我和同学们很快就会背诵了，但是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与昭君的历史背景又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昭君墓周围已成为美丽的景区，著名雕塑家潘鹤的雕塑——呼韩邪单于和昭君骑马并辔而行的英姿进一步诠释着碑文的内涵。启发着百姓对昭君姑娘悲凉的怜悯化为温馨的怀想。那和平的满月里闪动着昭君姑娘甜美的笑脸。
曾几何时，人们心目中的昭君，由忧伤哀怨的情感转变成为和平理想而奋斗的里程，最后成为和谐圆满，守望家园的天使。这个充满血泪和坚韧的过程，是不是恰好真实折射了中国人行走几千年的精神之旅？
2007年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