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小时候的母亲是暴躁的。常常是气急败坏的打她。而她也很爱哭，动不动就哇哇地大声哭。有一天，邻居的一个阿姨笑笑地讲：阿娟，你不是你母亲的亲生女。见她没有反应，就又加一句：你看你跟你的弟弟妹妹们都不像。
她还是一声不吭地走了。她不是不信，而是太信了。难怪母亲常常打她，原来我不是她生的。她自以为知道了母亲和自己的秘密，暗中和母亲较劲。她偷偷地给母亲和好的面里撒盐，恶劣的时候会撒土。偷偷地把母亲洗好的衣服用脚在地上踏。母亲发现后气得打她，她会把牙咬得咯咯响。
日积月累，在别扭中长大的她与母亲的关系越来越不好。上山下乡的岁月，她带头报名，远离了家到广阔的天地里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在农村的时候，家里十分困难，弟妹又多，母亲来信会对她讲些让她体谅家里的话，弟妹还小，生活艰难。为不能给她实际性的帮助，母亲的心里充满内疚。可是她想，你不想给我帮助，就别这样假惺惺了。她是不给母亲回信的。尽管这样，母亲还是常常给她写信。还寄过一次牛奶糖。收到牛奶糖的那天夜里，她抱着花花绿绿的糖块哭了。她想，如果是亲生母亲，可能会给她寄更多的牛奶糖或是其他的珍贵食物来。
岁月如流，母亲老了，她也不再年轻。她懂得抚养一个孩子，付出也是很多的。她与母亲的和解是建立在理性上的。她与母亲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来往也不多。一次，从家乡来的弟弟一见她的面就说：大姐，我发现你像极了妈的年轻时候，真的，太像了，形似加神似。她猛然惊觉到什么。
不久她回去看母亲的当儿，专程拜访了原来的邻居阿姨。
什么？阿姨瞪大了眼睛，我和你随便开的玩笑，你竟然当真了！你妈当初怀你吃了多少苦啊，我们都是看见的，怎么会是抱的？
当下，她的泪就如决堤的水止也止不住。与母亲的骨肉情就被这一句简单的玩笑轻易地毁了这偌多年！
这位邻居不懂得幼小的心灵是脆弱的、蒙昧的。呵护孩子的感情就是呵护他或她的一生。
老黄常常痛苦地回忆一件事。小学一年级的他和要好的伙伴约好，晚上一起玩。
没想到那天天气骤变，掌灯时分乌云滚滚，狂风大作，风声挟着尖利的呼啸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老黄胆子很大，他还是照常去赴约。远远地看到小伙伴已经到了。在风中瑟缩着。他心里很高兴。快走近的时候，他想到了恶作剧。于是，他悄悄地从他的后面走过去，天更加黑了，沙石不断地裹挟着他们小小的身体，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小伙伴开始向回走。就在这时，老黄，那时的小黄冲上去，从背后对着小伙伴的耳朵就是一声大吼：不许动！当下，小伙伴就呆了，他惊恐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接着就吓昏过去。
从此，小伙伴的父母走遍了省内的各大医院，也没能治好小伙伴的痴呆。老黄的确后悔死了。他一生背着这个经济包袱，更重要的是精神包袱。他的伙伴和他为他的年幼无知的莽撞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我们能做到的是要懂得珍惜别人，要懂得开玩笑的分寸。
2002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