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朝我走了来,为我解开了绳子。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揉了揉手腕,整理了下衣服,也起身下床了。
风淮仍在那里一个人蹲着。
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很想鄙夷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和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风淮,你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让我一败涂地。
这下我真的死心了。
不死心都不行,多么动人的痴心,多么伟大的爱情,风淮,算你狠。
风淮,你专一,我服了,你赢了,我放手还不行吗?
我也没有勇气再看风淮一眼,爱蹲就蹲着吧。
景佑还沉默地站在屋当中。
我走向他,一揽他的肩膀:“走,喝酒去。”
景佑也高兴了许多,点了点头。
我给小仅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景佑出去了。
景佑拿了几坛好酒,我俩就奔荷塘而去。
一路无话,我俩静默地走到荷塘。
我和景佑踩着水上的一个个潮湿的或圆或方的石墩,去到石塘深处花木掩映下的的水榭。
我看着一塘浅绿上的团团深绿,以及深绿上的点点繁花,就像是又重温了人间的夏。我突然觉得,于我而言,能相识即是莫大的缘分了,不属于我的,终究强求不得。
这个道理,我从来都懂得,只是从来,不愿意接受罢了。
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星辰是如此的浩瀚,天地是如此的广阔,干吗要整天爱来爱去的呢。
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所以男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既然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自从遇见风淮,我就变得越来越不像我了。越来越浮躁,越来越极端。
这样,很不好。
单恋是一场错,而我,要重新改过。
沿着石阶从郁郁葱葱的花木中穿过,在缭绕的烟雾中,我看见了水榭,真是别有一番开阔天地,让人心旷神怡。
我和景佑坐在水榭之中,看着清风吹动纱帘,面对着十里荷塘,开怀畅饮。
层叠的荷花丛中,有成队的锦鲤嬉戏其间,我一边慨叹着神仙的腐败,一边也不由得深深沉醉。
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果神仙是这般的逍遥自在,那就是一辈子都是我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
一枝独秀不是春天,只有万花同芳才是人间至美。
一片片,吐绿绽翠,一朵朵,粉得发白。绵延不尽的荷塘,青翠欲滴的垂柳,飘渺的烟,朦胧的雾。
“风景真美,”我感叹道。
“只是没有月亮。”
月下看花,灯下观美,我虽不是什么文人,此刻却也酸了一把。
没有人能与太阳争光辉,如此娇弱的荷花,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就显得无力而狰狞。
或蒙雨,或月色,才是最纯最善最真我的荷花。
听完这话,景佑略加思索,一挥衣袖,白昼就转为了黑夜。
皎洁的月光铺满荷塘。
不禁让小神仙的我叹为观止。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也随手添了几盏灯。
在月色和灯的映照下,荷花就如同月下仙子,凌波而来。
蛙声虫鸣,荷花月色,灯下景佑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也比平常格外俊俏。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美酒,美景,美人。
人生美事。
只是如此的美,现下的我也只是一个无心之人罢了。
“你没事儿吧。”景佑问我。
“没事儿。”我摇了摇头,为自己满上一杯。
“风淮对那女的真好。”我仰头饮下。
“是啊,”景佑跟着点了点头。
“我记得那女的死的时候,风淮也要跟着她去,如果不是玉帝骗他那女的可能还会重生,现在你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
我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
“但是那女的的的确确已经死了,一缕魂魄都没剩下,也不可能重生。风淮这么多年一直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甚至连自己的老本行都荒废了。”
“他的老本行?”我有点儿好奇了。
“呵呵,他原本在天界是个大夫。”
“大夫?”我的眼球都要突出眼眶了。
大夫不都是风度翩翩儒雅和善的可爱大叔吗?
这么心狠手辣的风淮是个大夫?不要说救死扶伤了,不把你整的半身不遂就算不错了。我暗自嘀咕。
说不定你正在治疗着哪儿惹着他了,他一挥刀就把你小JJ割掉了。
“是啊,他可是神医啊,传说只有他不想救的人,没有他救不了的人……”
“虽然他人很假很虚伪,但是对那女的确实不错。他虽然工于算计,但是一遇上那女的的事儿,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
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下肚了。
只知道我已经醉了。
我醉眼朦胧,眼睛一瞥,水上水下,两朵荷花,还有,鱼……
我感觉我有点儿饿了,需要吃点儿东西,就爬到水边,拨开纱帘,把手伸进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一条锦鲤抓了上来。
嘿嘿,我笑了,有这么一手绝活,以后就不愁吃穿了。
我看着黑红斑的锦鲤,感觉它有点儿太小了,我肯定吃不饱。
它之所以这么小,肯定是因为它也吃不饱,为了让我能吃饱,我决定让它先吃饱。
所以我捏住扑腾的鱼,一手扒开它的嘴,一手端着酒壶,全都倒到它嘴里了。
喝吧,这可都是好酒啊。
但是很明显,酒是好酒,只是鲤鱼无福消受罢了,它开始还扑腾着,慢慢就没动静了。
我看着一动不动泛着腥气的死鱼,心里突然好难过,挖的一声哭出来了:“它死了,呜呜……死了……”
一想到鱼死了我没东西吃了,而且它还白喝了不少好酒,我的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我这个人很没出息,喝醉了有时候就好哭。
这时候景佑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眼里有些许的心疼。他对我说:“宁遥,鱼离开了水,当然会死了。”
鱼离开了水,当然会死。
然后他用手托起了那条鱼,我眼含泪光,怔怔看着他。
这时候,他手中的鱼突然欢快地扑腾起来,他对我说:“宁遥,看,活过来了。”
他把那条鱼放进荷塘里,鱼就欢快地游走了。
他对我说:“还是让它回到能呼吸的地方去吧。”
我愣愣点头,忽然就觉得不伤心了。
谢谢你,景佑,我在心里说。
我不知何时睡着的,也不知在何时醒来。
醒来时景佑已经走了,他留书说他有要事要忙,让我自己回去。
刚一进小院儿,小仅就匆匆迎了上来,她抓着我的胳膊,朝我屋里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宁遥……”
我心中疑惑,就进屋去看。
没有想到的是,风淮竟然还在屋里,在椅子上坐着。
“你怎么还不走。”我打发了小仅,抱着双臂问他。
他扭头看我,眼神冷冷地:“宁遥,我劝你不要搬。”
我心中一寒:“为什么?”
风淮没有做声。
“因为它不属于我?”
“对。”风淮点了点头。
“现在不属于我,将来住进去了就属于我了。”
“宁遥,它不属于你,永远都不属于你。”风淮站了起来,很激动地说。
“因为你的爱人还会重生,她还会回来,还会住在那里,是吗?”
你还能接着爱她,是不是?
“是,她会回来的,会回到我身边的,你住进去了,她回来了该住哪儿?”风淮的眼神有点儿疯狂了。
“跟你住一块儿不行吗?想必你求之不得吧。”
“不行,她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我管她高不高兴,我自己高兴就行了。”我哼了一声。
“宁遥,你要我怎么做?”风淮突然又软了下来。
“怎么做?把我的与非还给我。”我忍无可忍,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
“宁遥,别这样好吗?”
别这样?你耍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怎么能这样?
风淮,我恨死你了。
“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要搬。”
“你不许搬。”风淮生气了,倔强地看着我,像个小孩儿一样任性地与我瞪视。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玲珑球,我见他如此,刚想扑上去,只是还没来得及,风淮就已经拿到了手。
然后就是一声特别清脆但并不悦耳的响声。
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我伸出手,颤抖着指向风淮:“你,好……你真好……”
你竟然把它摔碎了。
风淮站在原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一样,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原来除了你和她,别人在你的眼里真的就一钱不值吗
风淮,就你的感情是感情,别人的感情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你侮辱了我,也玷污了我的爱情,风淮,你厉害。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趁我的眼泪还没有夺眶而出,我就先夺门而出了。
我用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了。
我站在南天门,却从未觉得如此无所适从过。
我回望了一眼天界,就飞了下去。
我刚落地,衣服就被人扯住了,是风淮。
“你去哪儿?”他问我。
你能不能换一句?
“去哪儿,“我冷笑了一下。
“离你远远的,不敢再打扰你的清净了,还有,那破宫殿我还不要了。以后我们俩井水河水,两不相犯。”
“你什么意思?”此时的风淮恢复了正常,他沉静地问我。
“我说我不,做,神,仙,了。我要去找与非。”我认真地说。
能让我呼吸的,是空气,不是水。
我想通了这一点儿,不想再做困守的鱼了。
“你不可以。与非已经忘了你了。”他静静地看着我。
“忘了我?拜谁所赐?不可以?你从来都在对我说不可以!但我们俩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哈,我说了我腻了,我成全你,你等吧,等她重生,等她和你在一起。”
最后那句我几乎是用吼的。
然后我从衣服里掏出了那本《六昧真火》,看见那本书的一瞬间,风淮的眼睛都张大了。
怎么?很怀念?
“你怎么得到的?”风淮问我。
“去你妈的,无可奉告,那女的的东西,我还给她。带着你的一往情深离我远点儿,滚得越远越好。”
然后我越说越激动,拿着书就开始撕,打算一会儿就扔他一身,潇洒离开,只是就在这时,风淮的表情一时非常惊恐,就好像是看见了世界末日。
我刚把它从中间撕成两半,就看见风淮着急地向我扑来。
然后我一阵眩晕,就像被人击中了头部,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
我揉揉双眼,发现我还在和风淮争吵的那个地方。
风淮呢?不会真把我撂下了吧。
我一扭头,却发现风淮……不由得吓得倒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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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风淮发生了什么?猜出来给加精置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