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自从调入帝君寝宫工作后,就觉得自己的命飘渺得如一缕薄烟,现在虽然还在自己的躯体里,可指不住哪天,帝君粉腮一鼓,樱口一张,吹出一股芳沁如兰的风就把这薄烟给吹散了。
她此时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敢有一丝余光瞥那帝君的替身,一心一意地想要做个称职的“摆设”。眼睛不看,心神却免不了粘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这个替身也太象帝君了吧!
房内,传来嘻笑之声,后来响起了琴声。自琴音声响起,“替身”的身子就微乎其微地轻颤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头罩的阴影都盖到了胸前。小玲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有一股酸楚的感觉,虽然看不到此时的脸孔,却能感觉到她正承受着巨大的伤心与无奈。
与哥哥自小相依的情景不时浮现在脑中,纷纷扬扬,又零零星星得如飞扬的花瓣一般带着余香和美好。那时的饥肠辘辘,那时的衣不蔽体,那时的窘境在回忆中都已淡去,成了背景一般的装饰。唯有哥哥的一眸一笑,却在心中渐渐放大,充满了心田。
白岩的脸庞又换成了凤息梧,她似乎看到了那战场上的血肉横飞,看到了敌人如庄稼般任凤家军收割。凤息梧骑着红枣马,黑盔黑甲,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犹如一面旗帜,他的战刀落下又扬起,血水在空中抛出一个个凄怆的孤线,而自己总是离得他最近的那个人。做普通兵丁时,她踩着遍地的尸骨,紧紧尾随着那件披风,但凡有敌人胆敢接近,唯有放倒,那刀刃砍在敌人骨头上的声音至今犹在耳边。每次战仗结束,看着他总是提着一壶酒坐在尸横遍野的现场喃喃自语。这个时候,他是不让别人接近的,白珈和其他的兵士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少帅,那背影说不出的落莫,独自感受着满含血腥的悲风。后来,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得到升迁的她也有了自己的战马,她依然紧紧跟着他。只要,那披风在面前,她心中就有一份恬静。
再之后,就与澄相遇了,初时对这个“帝君的面首”如其他人一般是带着不屑、提防及敬而远之的心态的。相处久了,白珈却发现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如果说,用一种动物来形容凤息梧,那除了老虎就没有第二种动物了。那种赫赫有礼、刚义、进取精神是他的家世、天生的血脉中所带有的。而澄,则更象是豹,他有着豹子一般的特性:优雅唯美、警惕、节制、运筹帷幄。这样的一个人,本不该在俗世红尘中出现,无论和哪群人为伍,都显得与众不同,那是种遗世独立的从容。心中有了凤息梧,本不该再招惹他,可是他却要不住招惹白珈,无论是他在一旁的默默守护,还是在地道中决然地舍身吸毒……这一切最终让白珈的情感堤坝崩塌。
现在,耳听着房内的琴音,琴声当然依然完美,可是白珈却无法听进心去,她无法控制自己不联想翩翩:花宓篁稍后,必然会让澄侍寝。澄能如以前一样表现吗?如果,他因为心中牵念自己而心猿意马,只怕会惹怒女帝,她甚至会猜想到一些可能性。可是,如果,澄能如同以往一般真心投入,那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何地位?是不是只是一个可实现他心愿的工具?其实与花宓篁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禁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摇摇晃晃地出了寝宫。这一路上混混愕愕,侍卫认得她的斗蓬,纷纷向她行礼,她只是下意识地抬了下手,连头也没有抬过一下。她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那琴声,远离可能在房中会听到的一切。
一脚踩进水里,水的清凉让她心中一凛,这才仔细打量四周,不知何时已进了书香苑。这是帝王宫中的藏书阁,一座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院子里,半边是三层的藏书楼,半边是湖泊,湖中心有个亭子,一道九曲廊道将亭与楼相联。
白珈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湖边上,并一脚踩入了湖中。
收回脚,四下打量,却是静悄悄的。心中不禁微微叹息,这座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书香苑”,女帝花宓篁只怕是自登基之后从没有来过吧。因为,主人的不待见,那些宫女们也就会对此地轻慢,除了必要的打扫,此地少有人迹。就象现在,整座院子如此安静,只有月光依旧照耀着如巨人般横卧的大楼。
开阔的湖面,倒映着月光,波光鳞鳞,湖面上飘着星星点点的荷花荷叶,倒是很有诗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风中含着浓浓的泥土气还有那荷花香。
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后,猛然间揽住她的腰肢。白珈惊觉,转身反击,那人却是身手不凡,也好象是料到了她的反应,另一只手已候在那里一把抓住她的双腕。
月光下,看清来人的面目,白珈惊喝道:“叶枫?你想干什么?”
白珈是沙场上滚打过来的人,武艺也还不错,力气不算小,但是被这个唇红齿白长相有些“娘”的叶枫擒拿着,却象是被铁钳夹住了般,动弹不得。虽知,叶枫是三大卫中的“朱雀”,手段必然不会差澄多少,却还是小看了他。
“当然是安慰你受伤的心啊。”叶枫放开揽她腰的手,一把将她的斗蓬上头罩掀起,露出如花面容。叶枫一张俊脸不住靠近她,双眼逼视着她,嘿嘿笑道:“陛下与澄久别重逢,今夜会很忙的,我怕你孤零零地难受,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来陪你。”
白珈怒极反笑:“谢谢你的好心,可惜,我在此看花赏月不知有多开心,不需要你来陪。倒是叶大人你,该回寝宫才对,也许陛下什么时候就想起你来了。噢,我明白了,原来,叶大人不是来陪我的,而是想让我来陪你。”
“这话怎么说的?”
“澄一出现,陛下就把叶大人扔在了脑后,如果是我,我也会很伤心的。”
“我是有些寂寞,既然你长得和陛下如此相象,由你来安慰我最合适不过了。”叶枫说着,低头就要吻下来。
白珈哪里是那么好欺侮的,虽然双手不能动,却是一个漂亮的头捶重重地击中他的鼻子。叶枫一时意乱情迷,而且因为她双手被制,又是如此贴身的情况下,没有想到她还会反击。因为距离太近,竟没有避开。惨叫一声,放开了白珈,捂着鼻子跳了开去。咿咿啊啊了一阵,又跑到了湖边想要照下伤处,但就算月光不错,又哪里能照得清楚,只看到水波荡漾中自己的脸孔轮廓也不住随波荡漾着。两股热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出,滴落在湖水中,不用说,一定是血了。
“小贱人!你敢伤我~”叶枫回过身来,面目已有些狰狞,目露凶光。
对别人来说,伤了鼻子也就伤了,又不是致命伤。可是,对叶枫来说,宁可身上被踢个十脚八脚的,也不愿脸上有一丝的伤害。他可是还要靠这张脸来讨帝君欢心的啊,这是他最大的本钱。
看看这书香苑四下没人,心中杀心立起。
帝君明日就算知道这个女人死了,也不会多作追究的。而澄事后就算查出了凶手是自己又能如何?只要他有为白珈报仇的行为,叶枫就能在帝君面前揭发两人早有私情,说不定到时能一举把澄也干了。至于凤息梧,他的份量在帝君的心中还没有重要到能与他们三人相提并论的程度。只要帝君不当回事,他还能把手伸进宫里来不成?那就形同造反了。
这样的事情,就算只是心中想想也是很爽的。
叶枫伸出舌头,舔着流经唇上的血水,一步一步地走向白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