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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公自述云:余诸生二十余年,乡举十余年,不营产业,公车之费不赀,家日益挫,至癸丑无以治装,谋之虞山诸友,得三十金以行,幸慱一第,八月馆选,得第七人。同年有不得者,倡为金沙荐举之谤,而东林之目自此始矣。金沙者于时庵玉立也。时方为弹射,故其人以此孽予。予曰:顾泾阳先生知我,以小友进我,我真东林也。余贫不能征逐饮食,僻不能辑辎侯门,主家二三少年,且恶且厌,余日坐针毡也。至乙卯五月,而梃击之事起。其事有心者所共知,夫光庙之在东邸,仆御不设,一妄男子阑入如无人之境,两三老璫尽气力抵。赖天之灵,宫廷无恙,光庙差阉韩本用告变于上。其辞曰:皇爷可怜,此抄报所共传也。旨既下,部拟依违,连朝不决,而提牢之疏始上。上为心动,犹豫不发者十余日,乃得圣谕于疯颠之下。特加奸徒二字。又有奸宄叵测,行径隐微之语。圣心晓然有当子提牢之疏矣。义典三疏,词严义正,上赫然御慈宁,置三犯于理。人心帖然,服大圣人之举动也。余启语人曰:一柱史以疯颠二字,出脱乱臣贼子;一柱史以首功奇货四字,抹杀忠臣义士,此语传而倡疯颠者恨不剸刃其腹矣。于是,有工垣刘文炳之指摘,予遂归杜门却扫,灌园课子,颇自夷犹。时丙辰岁也。又五年,光庙登极,不无利见之想,而夜得一梦,方竭蹶中途,忽闻晏驾,因痛哭伏地不能起。觉而泪痕犹在面也。明日得报,遂有鼎湖之泣。异哉!上登极,余三月抵都,补故官,时辽阳陷没,汹汹惶惶,举朝失措,而海内岩穴起废之士,日渐以集,每朝会束手相叹而已。六月有楚闱之役,一论遂犯深讳,祸自此种矣。壬戌十月九日,转左春坊左赞善,往河南册封建德藩。二月还里舍,栖迟者一年。甲子二月还报。及杨应山疏上,予适遣福唐。福唐曰:大洪这疏,亦太容易。彼其人于上前时有匡正。一日有飞鸟入宫,上秉梯手撄之,其人挽上衣不得,上有小璫赐绯。叱曰:此非汝分,虽赐不许穿,其认真如此。恐大洪疏行,难再得此小心勤慎之人在上左右。予曰:谁为此说,以欺老师,可斩也。福唐色变。予出,其语闻于应山。应山颇愤,福唐间以书辩,未尝诋大洪之短,而含怒于予。初,应山疏上,福唐亦密具一揭,以准其退归,揭入,大拂内意,福唐惧,思有以自解,乃扬言此揭非我意,乃我门生所迫也。而流言自此起矣。且谓应山之疏,出于吾手,而忌者附会其说,益不可解。当左、魏之被言也,闲门閴寂,余时时过慰之,赵、高、陈、杨、左、魏等之逐也,长班谓我勿送,我曰人被逐,我不送乎?明知为詗者所得,予勿避也。南篆之推,有小璫到阁,厉声曰:此人还留他送客。遂阁不下,越数日,请告,传旨闲住,抵家而赵南星等十五人俱削籍提问追赃之旨下矣。辛壬之际,应山家居,见宫府可异,不胜愦惋。辄推案起曰:吾必请诛此奴,以报先帝。癸亥之出,托少子于其执友,御老母以行。然疏之上也,桐城实赞决之,而示几微于我。我答非可草草,失击内者只争呼吸耳;一不中而祸随之。况今日内无永、外无文襄,可几幸乎?桐城默然。又三日,过应山,方注籍,心疑之,疏上,而逆知有今日也。何也?有代草之说,而安得免乎?未几果,缇骑促公,加酷刑杀之。

周宗建

周宗建,字来玉,号季侯,吴江人。万历四十一年癸丑进士。初授武康知县,升福建道御史,巡按湖广,及公入台即劾客氏。客睨魏而叹,旁有闻者。拍手舞,谓生富贵乃在此,谋中之传旨杖八十。壬戌秋,京师久旱,圣上祈祷,忽而雨继以雹,人以圣德格天称贺。公独谓雨后大雹,殊属灾异,因疏魏忠贤目不识一丁,岂复谙其大义等语。忠贤大恨,于文华殿詈骂,摘一丁不识两语嚣诟。声达御听。初拟杖,叶向高婉解之。三拟杖,而三免。最后与郭巩讦奏,复侵忠贤。是时,犹幸福清诸臣在事。止于夺俸,及其按楚,又劾冯铨之父冯盛明,铨甚恨焉。曹钦承乃铨之私人,亦璫之义子诬以无影之事,遂至诏狱。许显纯讯问,时棰楚较众更毒,公偃卧不能出声,前朝下狱,缙绅尚以优待,至此显纯坐镇抚堂,张拳睁眼,以犬豕骂之。曰此时尚能说老爷不识一丁否?大狱既成,御史王心一诣朝房,以公议责铨,欲其开释。铨声色俱厉,曰宗建不宜言郭巩通内。心一含泪而出。璫命钉以铁钉,不死,复令着锦衣而以沸汤浇之,顷刻皮肤卷烂。赤肉满身婉转两日而死,追赃数千,一贫如洗,府县为某立簿募缘,未了其半。思庙立,蠲其坐赃,仍给五百金,以昭悯卹,赠太仆寺卿,荫子庭祚,入监读书。

客、魏毒害诸妃

光宗选侍赵氏,与客、魏不协。矫旨赐死。裕妃张氏方娠,膺册封礼,客氏谮于上,绝饮食,闭禳道中饥死。成妃李氏诞二公子而殇。先是,冯贵人劝上罢内操,客、魏恶之,矫旨赐死,成妃从容为上言之,乃革封绝饮食。成妃鉴裕妃饥死,密储饮食壁间,数日得不死。客、魏怒稍解,斥为宫人。皇后张氏素精明,客、魏惮之,后方娠,客氏密布心腹,宫人奉御无状殒焉。又于上郊天之期,掩杀胡贵人,以暴疾闻。

魏忠贤怒张后

顺天府丞刘志选劾后父张国纪,上下旨切责,后贤明,客氏忌之。上幸后宫,顾几上书一卷,问何书?后日,赵高传也。上默然。忠贤怒,次日伏甲士于便殿上,搜得之,送厂衍。忠贤诬后父谋立信王,欲兴大狱。王体干曰:上凡事愦愦,独于兄弟夫妇间不薄,脱有变,吾辈无类矣。忠贤惧,乃杀甲士以灭口。

异人歌

先是,天启初年,有道人宿朝天宫,日歌市中曰: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盖指客、魏也。未几其言果验。

辛酉七年纪异

天启元年辛酉二月初三日,辽东日晕,两傍有耳如月状,内红白光燄闪烁,倏如玉环,其大竟天,并日晕形影如连环状,如西南东北面,复各有形如日,但其色惨淡,如月之在宠。其日晕之上,大圈之中,约有光彩数十丈,青红如虹状。忽如人形,又似刀形、弓形者,二皆外向,与日光相背。自辰至午方散。翼日,淮徐地震,屋瓦皆动(见抚按疏)。

二月初一,巩昌府会宁县寡妇关氏,夜梦绿袍人借宿。次日家有黑牛产犊,遍身鳞甲,乃麟也。其声与牛不似,至初三日没。

二年壬戌九月二十二日,陕西临洮地震,摇倒房屋,压伤民命。

十月初九日午时,开封府禹州紫金里,有大隗山离城四十里,有大鸟高六、七尺,浑身绿毛,头上竖毛一撮,集于山,即有大小群鸟不计其数俱来相随。四面旅绕,东西占三里长,南北一山遍集。十二日申时飞去。各鸟仍随之,人俱指是凤皇。

三年癸亥四月初六日,云南洱海卫地震三次,初七、十二日,复大震三次如雷。房舍俱倒,大理府亦然。北来南去,有声如吼。时旱魃为灾。十二月乙丑二十二日丁未申时,应天府地震,声如巨雷,两个时方止。常镇扬泰州俱然,摇倒民房无数,压死多命。

陕西凤县山村,有能飞大鼠食五谷,状若捕鸡。黑色,自首至尾约长一尺八寸,横阔一尺,两旁肉翅,腹下无足;足在肉翅之四角,前瓜止有四,后瓜趾有五。毛乃细软深长,若鹿之黄黑色。尾甚丰大。人逐之,其去甚速。若觉能飞,特不甚高。破其腹,黍粟谷豆饱满几有一升,重三斤。

四年甲子二月二十八日,天黄日淡无光,次日亦然。见日旁有黑日荡磨。是晚闻空中叫嗥如千军万马突临之状,又若万砲竞放,声震天地,举邑惊惶。时从苏州至嘉兴海盐,其声更甚,过海南去,人云天愁。

二月三十日巳时,北京地震,自西北至东南,有声如雷,未、申时又震二次。六月初五日,保定各州县地震有声如雷,城墙倾倒,打死人口无数。

三月初四日,延绥榆林卫生一猪,一头二身,二尾八足。因查晋元帝建武二年,一豕八足,有刘隗之变。

六年六月初五日四鼓,广昌县地震,摇倒城墙,开三大缝,有大小妖魔,日夜为祟,民心惊怖。县令请僧道百人设醮于关帝、城隍诸庙,旬日渐息(易州道揭)。

六月初五日,时大同府地震如雷,从西北起至东南去,浑源州等处亦然,城墙俱倒,压死甚众。

朝天宫向自锁闭,不爇香火。六月二十一日,丑时,忽闻有声,烈燄冲天,红光映地,遥望紫衣神排空而起,大殿及金刚殿周匝火起,凡烧一百十一间。

六月二十八日至闰六月初三日,北京大雨倾盆,城中水长六尺,屋屋倒塌,压死人口甚多。又良乡县尽夜阴雨,数日不止。至初一日半夜,水由城西门灌入,仓谷漂流,田禾冲入江内,尸横遍野。又武清东安大兴诸县,似大雨数日,禾尽淹没(顺天府尹疏)。八月朔,江南有拔木之风,古今少见。

十一月十八日午时,南京陵寝地震。二十五日宁夏地震。六月、九月俱震,半年三震。

七年丁卯正月十八日卯时,京师地震,有声起自西南,以至东北,房屋倾倒,伤人无数。

四月皇陵失火,延烧四十余里,陵上树木焚尽无遗。

丙寅五月初六纪异(北京天变邸抄)

天启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时,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沈。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虀粉,屋数万间,人二万余;王恭厂一带,糜烂尤甚。偃尸层叠,秽气熏天,瓦砾盈空而下,无从辨别。衙道门户,震声南由河西务,东自通州,北自密云、昌平、告变相同。城中屋宇无不震烈,举国狂奔。象房倾圮,象俱逸出。遥望云气,有如乱丝者,有如五色者,有如灵芝黑色者,冲天而起,经时方散。

钦天监周司历奏曰:五月初六巳时,地鸣声如霹雳,从东北艮位上来行至西南方。有云气障天,良久散。占曰:地鸣者,天下起兵相攻,妇寺大乱。又曰:地中汹汹有声,是谓凶象,其地有殃。地中有声混混,其邑必亡。魏忠贤谓妖言惑众,杖一百乃死。

后宰门火,神庙栋宇巍焕,初六日早,守门内侍忽闻音乐之声,一番粗乐过,又一番细乐,如此三叠,众内侍惊怪巡缉,其声出自庙中,方推殿门入,忽见有物如红球,从殿中滚出,腾空而上,俄东城震声发矣。

哈达门火神庙,庙祝见火神支飒飒行动,势将下殿,忙拈香跪告曰:火神老爷,外边天旱,切不可走动。火神举足欲出,庙祝哀哭抱住。方在推阻间,而震声旋举矣。

皇上此时方在干清宫进膳,殿震,急奔交泰殿,内侍俱不及随。止一近侍掖之而行。建极殿槛鸳瓦飞堕,此近侍脑裂,而干清宫御座御案俱翻倒。异矣哉。

绍兴周吏目弟到京纔两日,从蔡市口遇六人,拜揖尚未完,头忽飞去,其六人无恙。

一部官家眷,因天黑地动,椅桌倾翻,妻妾仆地,乱相击触,逾时天渐明俱蓬跣泥面,若病若鬼。

大殿做工之人,因是震而坠下者约二千人,俱成肉袋。

郎中潘云翼母居后房,雷火时抱一铜佛跪于中庭,其房瓦不动,得生。前房十妾俱压重土之下。颂天胪笔云:抱佛者云翼之妻,非母也。

北城察院此日进衙门,马上仰面见一神人,赤冠赤发,持剑坐一麒麟,近在头上,大惊,堕马伤额,方在喧嚷间,东城忽震。

初六日五鼓,时东城有一赤脚僧,沿街大呼白:快走!快走!

所伤男妇,俱赤体寸丝不挂,不知何故?有一长班于响之时,騣帽衣裤鞋袜,一霎俱无。

都城隍庙中初五夜,道士闻殿中喧嚷叫呼,绝似唱名之声。

初六日,王恭厂一小太监,早至厂见团团军马,围住听得内适内来,一个缚一个,监奔归响声震起。

五月朔,山东济南知府往城隍庙行香,及门官吏舆从俱各昏迷,有一皂隶之妻来看其夫,见其前夫死已多年,乃在庙管门,前夫曰:庙里进去不得,天下城隍在此造册。

四月二十七日午后,有云气似旗,又似关刀,见在东北角上,其长亘天,光彩初白色,后变红紫,经时而灭。

五月初三日,又见于北方,形如縧,其色红赤。初四日,又见类如意,其色黑。占者曰:此太白蚩尤旗之变幻,总一物也。

长安街空中飞堕人头,或眉毛和鼻或连一额,纷纷而下,大木飞至密云,驸马街,有大石狮子,重五千斤。数百人移之不动,从空飞出顺城门外。

震崩后,有报红细丝衣等俱飘至西山,大半挂于树梢。昌平州教场中衣服成堆,首饰银钱器皿,无所不有。户部张凤达使长班往验,果然。

予闻宰相顾秉谦妾,单裤走出街心,顾归见之,赤身跣足扶归,余人俱陷地中,不知踪迹甚众。又闻冯铨妻坐轿中被风吹去落下,止剩赤身而已。又石忽入云霄,磨转不下,非常怪异,笔难尽述。呜呼!熹庙登极以来,天灾地变,物怪人妖,无不叠见,未有若斯之甚者。思庙十七载之大饥大寇,以迄于亡,已于是乎兆之矣。而举朝若在醉梦中,真可三叹。

传国玺出

天启四年甲子九月初四日辰时,彰德府临漳县乡民邢一泰,经本县务本庄东磁州八里漳河西畔,耕地忽风火起,旋转半晌,随见河崖滩塌,声震如雷。祥光围绕,直腾而上。一泰就而视之,闪出黄白色物一块,大如斗,视有篆文,不能辨识,随报本邑生员王思桓、王灿同视,粹为至宝不敢隐匿,呈知县何可及当堂净拭,见其晶洁异常,光灿陆离,龙纽斗形,方各四寸厚三寸,重一百一十余两,其篆文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览读骇异。即设香案叩拜,两院具疏,恭进朝廷。

大清朝改元

大清朝改元天聪元年,即天启七年也,凡在十年,至崇祯九年丙子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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