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庆历、皇佑年间,广源州蛮族首领侬智高在南部不断扩展势力,建立“南天国”政权。公元1052年4月,侬起兵反宋。5月陷邕州(即今南宁),自立“仁惠皇帝”,又自邕州沿江而下,所向皆捷,朝野震动。
大将狄青于1053年奉旨征讨侬智高。由于当时南方有崇拜鬼神的风俗,所以大军刚到桂林以南,他便设坛拜神说:“这次用兵,胜败还没有把握。”于是拿了一百枚铜币向神许愿,说是:“如果这次出征能够打败敌人,那么把这些铜币扔在地上,钱面(不铸文字的那一面)定然会全部朝上。”
一边的官员都诚惶诚恐,力劝主帅放弃这个念头,因为经验告诉他们这种尝试是注定要失败的。他们担心最终弄不好,反而会动摇部队的士气。
但狄青对此概然不理,固执如牛,在千万人的注视下,他突然举手一挥,把铜币全部扔到地上。结果这一百个铜币的面,竟然鬼使神差般全部朝上。这时,全军欢呼,声音响彻山村和原野。
狄青自己也异常兴奋,他命令左右,取来一百枚钉子,依照铜钱落地的疏密,用钉子牢牢地钉在地上,向天祈祷道:“等到胜利凯旋,定将酬谢神灵,收回铜钱。”
因为士兵个个认定神灵护佑,战斗中奋勇争先。于是,狄青迅速平定了邕州。
回师时,按原先所约,把钱取回。他的僚属们一看,原来那些铜币两面都是铸成一样的。
因为卓越的功勋,狄青被升了官。侬智高败逃大理,不知所终,历史的一页,就这么轻轻地翻了过去。从那时起,时间的长河又把人类的文明史,向前推进了近千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然而,狄青的奇功,却以其独有的光彩,给人世间留下了永恒的启迪。要领略这一层道理,还得从下面的常识谈起。
世界上的现象不外乎两类,一类是确定性现象,另一类是随机遇而发生的不确定现象。这类不确定现象叫做随机现象。
比如水在标准大气压下加热到100度时沸腾,是确定会发生的现象。用石蛋孵出小鸡,是确定不可能发生的现象。而人类家庭的生男育女,适当条件下的种子发芽等等,则是随机现象。
在我们生活的世界,充满着许多不确定性,人们尽管能够精确地预卜尚未发生的确定现象的必然事件,却难于预卜尚未发生的随机现象的随机事件。我们人类就生活在这种随机事件的海洋里。
现在回到故事的主人公上来。
身为大将军的狄青何尝不知道,掷一枚铜钱,出现正、反面是随机的。掷两枚铜币会出现四种可能。
(正、正)(正、反)(反、正)(反、反)。掷三枚铜币会出现八种可能。
(正、正、正)(正、正、反)(正、反、正)(正、反、反)(反、正、正)(反、正、反)(反、反、正)(反、反、反)。
以后每多掷一枚铜钱,各种正反的配合种数便增多一倍。所以,掷一百枚铜币出现某种特定情况(如钱面全部朝上)的希望是极为渺茫的。这应当是人所共知的经验。狄青的僚属正由于深知这一点,才力劝主帅放弃这种尝试。广大的士兵出于对鬼神的崇拜、经验的启示、和对主帅的神秘感,则疑信参半,拭目以待。
充满智慧的狄青,注意到人们观察随机现象时,往往过于相信自身的经验,而忽视了前提条件。因此,他用偷梁换柱的办法,巧妙地更换了“铜币有正反两面”的前提,把铜币两面铸成一样。这时,对狄青来说,一百个钱面全部朝上,原本是个必然事件,但在别人看来,却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然而,这件事居然奇迹般发生了。当时,在众人的心目中,兴奋战胜了怀疑。他们觉得,神灵的护佑是这种超乎寻常巧合的唯一解释。于是,一种对科学的愚弄,竟然激发起千军万马的勇气,使狄青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这个故事给人的启示是:“观察一种现象,不能忽视它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