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一路如此狂奔不停,身体已渐觉不支。又待飞驰一阵,更是觉得十分的难受,周身那灼热的感觉已变得好似黄蜂叮咬全身一样。
这痛得他双眼发黑,周围水景变得模糊一片。只是他想要停下休息一阵,双足却偏偏不受自己控制,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呼唤,只是开足油门向前一味飙飞。
足脑分离,丝毫也没有心疼身躯的模样。
自然是前生在控制他的两条腿,在捣鼓那什么出汗大法。
正自觉得难于招架之时,前生忽然冷笑道:“如果连这都受不了的话,你干脆还是自己撞成西瓜盅得了,俺大不了等你重新投胎来过。不过也就是闲闷个十年八年的,总好过看你现在如此丢人现眼。”
他一向最是不受别人激将,听了顿时急眼,“你这破前生竟敢小看了俺,你甭得意,俺可不是城里的公子哥,俺就偏偏受得起给你看。”说完不顾周身疲劳,咬牙挺起了二胡也似的身板强撑了下去。
边自急奔,已将自己的拳头握得紧紧,暗暗给自己鼓劲。“非要让你这混蛋看到俺什么苦都能吃的模样不可。”
虽自身体越来越难受,但恼怒之下,胸腔竟生出了一鼓不肯服输的蛮劲,又是支持着他跑了好一阵子。
前生却不肯放过他,停了一阵跟着嘿嘿冷笑了几声,“嘴硬有屁用,有种就给俺继续跑上几个时辰。”停了一停,跟着又恼怒地说道:“也不知林大雄这十几年在做什么,竟把你宠得如此个脓包样。不只又笨又窝囊,次次都给人揍得趴地赖死,现在竟连这点小小的苦头也禁受不了,真他娘的丢人。”
狗剩听他不只羞辱自己,而且竟连老爷子也带上了,当即暴跳如雷,“你他娘的好端端侮辱俺大雄哥干啥,你给俺听着,若俺要是跑不下去,哼出一句半字的声音出来,俺不立马撞死,下辈子就变成头笨猪。”
前生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听了又复嘿嘿冷笑了几声,就停了讥讽,没再继续去刺激他了。
却是心下始终对他现在这脓包模样十分恼怒,就偷偷将他飞奔的速度又增快几份。
他本已在苦苦强撑,那里成想前生竟如此不厚道,在这时还给自己挂挡加油,玩上了极品飞车,当即身上的骨头一阵啪啪急响,合奏起了胡笳十八拍。
又待一阵,他周身那灼热的痛感已变得好似万千毒蛇撕咬一般,跟着这痛感继续激增,再待一阵,一身已变得好似无数针扎,复是无数刀剐一样痛极。
只是顿饭功夫,已好像置身在了阿鼻地狱里一样。
痛,只有无穷无尽的极痛。
周身已没有任何感觉,除了无穷无尽的极痛之感。
脚下所点的虽是软软河沙,却已变得如万千钢针一样。
周身流动的虽是柔柔河水,却已变得如万千利刃一样。
每前冲一步,每和它们摩擦一次,周身就发出一阵阵非笔墨可以形容的极痛。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水流依然在他身边沸腾,激溅出了许多如珍珠一样的小水泡。
双脚依旧向前不停飞奔。但双眼已缓缓闭上,细细的血丝自七窍渗出。
也不知坚持了多久,好似只是过了一秒,又好似过了无数岁月,无数次的轮回。
但他始终没有哼出一声半字出来。
他那拳头却是紧握不放。
“就是宽广无数旬里的阿鼻地狱,俺也要跑到尽头,那怕俺变成了西瓜盅。”
“俺狗剩知道自己呆笨,比不上城里人聪明,所以做任何事,俺只要想定了就绝不能放弃。”
他一身的六感七识已渐渐抽离出身体,心里却始终都念叨着这两句话。
从不服输的气恼,已不知在何时升级,变为发泄自己时常遭人嘲笑呆笨的极端憋闷。
。。。。。。
前生待得他又坚持了一阵,见时机已到了,就叹了口气,“俺不该羞辱你。”
“更不该在你面前羞辱林大雄前辈。”
“你赢了。”
好男人抛头颅,洒血汗,尽终生的厮杀拼搏,岂非正是‘你赢了’这三字?
跟着又缓缓说道:“但俺还会笑话你菜,你要知道,苦行虽是佛门必经之路,但只是一种下乘法门而已,佛祖在伽阇山中参苦行,雀巢筑顶,芦茅穿膝,六年后才发现错了。‘道穷则变’,道门能和俺们佛门并举,自有其过人之处。”
狗剩虽六感七识早已离体而去,但前生这声音却好似响雷一样在他心头猛然响起。
佛门有棒喝法门,他初学金钟罩之时,老爷子正是用这法门将他捶‘醒’。
前生跟着又继续说道:“一切色相都只是虚幻,何不问问自己的内心,这痛苦是否是真实的东西?”
“何谓之地狱?自心所筑耶。”
“何谓之苦,入喉不外一杯茶而已。”
狗剩正用心灵聆听着他的话音,忽然就触动了灵机,心下不禁一阵欢喜,“妙极,妙极。”
“管它娘是跑步还是盘坐,心要静下来不就可以静下来?俺是主人才对啊。”
“管他娘的猛药还是火yao,痛苦还是奔跑,这都不过是虚影罢了。”
前生听了嘉许道,“没错哩,虽然离空无境界尚远,而且有些犯了我执,但毕竟也是寻到了修行法门了。”
说话之间,狗剩已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将自己紧握的拳头松开,边自急跑,边结出了周天印结,复是自口里暗自念起六字真言。
竟在裸奔之时进入了禅定之境。
他这身躯早已不知何时进入了海中。水流已早变得一片清静,澄澈通明。无数色彩斑斓,希奇古怪的水族正小口唧唧,,成群结队游弋于水中嬉闹觅食,模样十分自在悠闲。更有一些通身发光的古怪小鱼,负水潜行之间闪耀出片片银光。倏然而现又忽然而没。
随着六字真言如串珠般在心头响动,他体内的三脉五气七轮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开动,绕着丹田之内的那团猛药缓缓运行起来。
如茧中抽丝,似井中汲月,不紧不慢,非常小心地从它上面带出少许。在六字真言配合之下,将其去芜存菁,吸收过滤,炼化为了金光闪闪的生命精华。
海面上已是早晨时分,朝阳如红丸一样自海面冉冉升起,云霞若锦,碧波万里。海鸥盘旋于空尽情欢啼。
那颗间谍卫星因狗剩深入海底而探查不到他的消息,早已回去了大陆西北上空继续行那偷窥之事。
五角大楼之内,赖斯少将正在抚弄着一头通身雪白的波斯猫。一边听维特上校汇报。
带宠物猫上班是赖斯将军的特权。
对于冷战之时五十三次潜入前苏联境内窃取高级军事机密,而无一失手的优秀特工,谁都能获得这样的特权。
这美国传奇的特工人员却赫然是一个和尚。
一个脖子上挂着念珠,光头上烧了九个香疤,穿着一件大红颜色,细金镂边的袈裟的和尚,虽然那勾鼻碧眼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正一边听维特上校汇报情报,一边口里连喧佛号。
维特上校紧张地站立于他面前,“赖斯少将,你看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如何部署?现在卫星已经失去了这机器人的踪迹了。”
他说的自然是狗剩。
赖斯将军沉默了一阵,跟着说道:“你先向驻日海军借一部潜艇搜索一下再说其他,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这事可非同小可,他娘的,阿弥陀佛,这事看来只有我亲自出马才行了。”顿了一顿跟着又继续说道:“我必须立刻到中国境内去对这事探查,半个小时后给我把护照这些全都搞定。”
“总统那边我自会交待,记得一定不要将此事宣传出去。至于知道这事的那几个蠢猪,就先随便寻个理由全软禁起来,待我回来之后再作打算了。阿弥陀佛。”
维特上校显然怕极了他,听了立刻点了点头,“遵命,请赖斯将军放心,我早就将那帮蠢猪全关押起来了,我这就去给你办理所有手续和武器装备。”
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立刻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赖斯将军待得他离开后又复寻思了一阵,忽自从口里射出一对又细又长的獠牙,冷笑道:“嘿嘿,只有你这样的蠢猪才会说这是机器人。”
复是和身前那只波斯猫说道,“哈,这次可可不给了我一次公费旅游的机会了。好久没有品尝过修行者那些甜蜜的鲜血了呢。那些讨厌的中国修行者。”
“蟑螂一样的中国修行者。”
说完之后又一本正经地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只波斯猫似乎听得懂他的话,竟然连连点头附和,随即竟从双眼里射出一阵碧绿的光芒,就好似激光一样,当即将书桌上的茶杯轰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狗剩缓缓地停止了跑步,随即双脚重重地顿在海底,身体猛然直飞而起。
片刻后已破开海面直冲天际,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之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白龙。
耶风轻拂海面,蓝空如洗,白云袅袅。赤裸裸的身体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待得升上百丈高空后,一个扭腰急转,又向着海面俯冲而下,随即一拳狠狠地砸向了碧波万倾的海面之上。
好似时间忽然停止流动一样,正自俯冲的身体忽自生生定格在了海上。
静止悬停了几秒后,身下海面猛然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深有百丈,方圆近百里的拳印。
又待过了一阵,他忽自从这禅定妙境中苏醒过来,就睁开了双眼,跟着懒洋洋地伸了一下懒腰。“真舒服哩,这睡得可香。。。”
却是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竟已莫名其妙地飞上了半天,当即怒吼了一声,“你这破前生,俺和你没完。。。。。。”
话还没说完,双手乱拍,双脚空蹬,人早如炮弹一样掉入了海里。
掉入自己刚刚所轰出的拳印之内,发出波地一声轻响,在那拳印之上留下了一个太字。
又过了良久,那巨大的拳印方才砰然蹦碎,当即在海面上激起了一道十来丈高的巨浪。在碧波如玉的海面上揉出一条白线。向着远方天际卷去。
呼啸之声渐歇,海面久久才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