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天我终于知道了惠美的踪迹,在我和羽初还有雅那走出学校的时候。她说她在一个幼儿园,然后告诉了我地址。我和羽初都只是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幼儿园。最后我对羽初说还是我一个人去好了。
我到那里时,惠美正站在一群三四岁的小孩子中间,教他们在做游戏,一派诱人的景象。看到一群童年在面前时很诱人。而且我便也想起了我中学时期的伊人。而我这样于惠美说时她也只是沉默,没有说什么。她对我的过去看起来比我都要不愿提及。
我问惠美是怎样到这样一个地方的。她说是应聘到那里去做幼儿教师的,而且也希望那样。做梦都希望。你会没感觉到在他们面前你会感到多么简单和轻松吗,离我们很远的感觉,也是从来都不会再来的那些回忆。没有人喜欢复杂,喜欢理性。
然而究竟还是要学习的。我说。
我看到那些景面,感受着那样的氛围,看着那样的面孔,我都会很困惑、彷徨、不解,仿佛置于沼泽,头痛得难以遏制,浑浑噩噩,漆黑一片,而唯一不会是那样时便是一片空白,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总的来说就是那样。她看了看我,你觉得还能在那样的环境中生存?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确是也在想着她以前说过的“或许我们会被它所挽救”,而我当时却也在感到困惑,为惠美的困惑感到困惑,为我自己感到困惑。而且也在想,如果真的如她所言,究竟是如何去挽救的?究竟也是不明白的。我们自己在说什么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只是感觉到我们的确需要被拯救。
小孩子们仍在做游戏,而且说着一些他们自己世界里的很幼稚的话语,而且我很长的一段时间还在想着那两个孩子嬉戏的话:世界都灭亡了,你怎么还在笑呢?我每想到这些便觉得难以理解,感到困惑,似乎越简单的事物便越是复杂的极端。简单是最大的复杂。或许是这样。
真的喜欢这里?我问惠美。
现在已经变成现实了。
所以应该珍惜。她补充道。
打算一直这样?
我请了几个月的假。而且不想让你找我那么辛苦。
你知道我去你公寓的事?还有一个朝鲜族的女生?
我似乎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那个境界了,于我来说是一个极难挑战和逾越的极端。准确地说,她像是我的过去,我们的以前。简单得一无所有的以前。
那个依善?
是。我自己都感到困惑而无奈。有时候。
我便仍旧看到惠美那样的眼神,让我也感到困惑而且无奈的眼神。一如往昔。
准确地说,我任何人也不想告诉,只想一个人做事,自己的事,自己想做的事。
但你还是告诉我了。
我是不想你灭亡,与我一起灭亡,在我被挽救之前。或者我们被挽救之前。
究竟会被挽救的,我们。
希望那样。惠美说。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几年前我从伊人教美术的蓝天小学里走出来的情景,没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快得让人不敢相信。我想大概也是因为几年来的感受太多了的缘故,所以便会那样,仿佛很麻木。而我回到我的空间里坐在那张沙发上的时候,却又觉得时间停滞了下来,那一段时间都是。我想大概也应该这样,不出现沧海桑田人们便不会记得不会觉察时间的疾逝。我想日子不应该会是这么平静的,如果一直这样就不会有什么生活之说,而且也不会有惠美的小说。结果确是如我所言,不会一直平静下去,第二天我刚开门便见善致正一个人热火朝天地忙碌。是有点事了,看样子。
准备搬家?
当然不是,要去她那里暂住一段时间。
有什么事?那么匆忙。
确切地说,是没有,但是我应该出现在那里的。
发展还是很迅速的。
任重而道远。
最后他停下来,走到我面前,你认为呢,这段爱情?他神情有些凝重。
我倒是没什么看法,我说,然而或许也是正确的。
她也是那么认为,善致看样子又要坐下来对我长谈,我看得出来她是个勇敢而奋不顾身的女人,尽管她开始是极力反对我这样的,但是后来她便只是沉默了,而且仍旧是流泪,我看到她流泪的样子便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一定要给她一个依靠的,以及那个孩子,甚至让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地高兴也莫名地难过和不解的那个小孩子。尽管我觉得我几乎没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些事。但是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而她也说,只要她自己没做什么事,她是不在乎任何别人的看法的。她说那些时的确很坚强,是个坚强而婉约的女人。
或许你会证明你的正确的,或者是你们的正确。我说。
或许。我也这样想,那时一切会不攻自破的。
你也是个勇敢而不顾一切的人。
真这样认为?
至少在我看来。
善致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步履铿锵地走了。我站在原地想,但愿生活不像小说,也希望小说亦不再发生在善致身上,包括平静的“生活”身上。
第二天清晨的太阳光光芒万丈。我确是需要呼吸一下清鲜空气了,我想。我便一个人跑步,像那些中老年人一样,然而我仍然觉得是个好天气。
远处一个人冲我招手,我忽然间地发现。我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后,她便向我走来,二十米的时候,我得到判断,是那个朝鲜族的依善。
好像很容易就能遇上你。她仍旧是那样的语气。能从里面听得出来爆破音。
我还能像深藏在皇宫大院连他的嫔妃们都见不到的皇上一样,以你看来?
她笑了笑,这个比喻很好。
我可是没什么杂念。
那是当然,完全看得出来。
常在这里跑步吗,像老年人一样?
是想找个新鲜,不想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地那样枯燥地生活,每天都像一潭死水。我说。
还是有些追求的看来。现在找到新鲜了?
半圈都还没有跑完。
其他呢?她看着我,问。她的目光充满智慧和敏锐,大概是那个民族特有的目光吧。我想。
找到了,我说,现在至少比我一个人要好一些。
她显得若无其事。
我一直都认为生活中会有一些未知的让人出乎意料的让人突然间惊喜的事的,但是不太希望看到那些,却也厌恶死水一样。我说。而我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那是当然,而且那样才有意思的。她说。
你好像说话变了语气。我不无惊奇地说。
她笑了笑,我不是说出乎意料很有意思吗?那样才会给人意外的惊喜,像生活中需要创新一样。
是那样。
我们漫步了两周。城市每天随日出而开始的喧嚣又已经在远处初露端倪了,仿佛只有学校安静,喧嚣的宁静。我常会感到这些。
你找的惠美好像是个出书的。依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样一听倒让人觉得你说的是个机器。
她便蹙眉,然后一笑,不再说话。
她是写过一些字的。然而,你会不知道这些?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恐怕只有你知道。
什么意思?
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的,这些你相信?当然你一时不易理解。就是我们住在一起这些时间,但是说话不过几句,除了基本的话。
不难想象。我了解惠美的。
然而我看得出来她是个特别的人。
也是,至少是应该做好民族团结的。我笑了笑。
我倒不在乎这些,而且我能看得出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善良婉约的那种。但她却有着伤痛,或者不是伤痛而是某种感伤,莫可名状的感伤,我确是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出这些。准确地说,我是个尤其能从一个人目中看出些什么或者是很擅长剖析眼神的那类人。
我笑了笑,是个人才。
你觉得呢?
或者事实就是那样。
你这个优点很好,能满足人的虚荣心。我是个人才。明天在这里等我,行吗?依善改了话题。
我会努力做到。我说。而且你这也应该算个优点。
她便轻盈一笑。然后我便看到她离去的样子。与惠美的背影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