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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那天在电话里气了止弱之后,我就发现她一直在躲着我,去学校的路上我看见她一个人走得很快,我喊她,止弱,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她什么都没戴,也没戴口罩和墨镜,也没戴太阳帽,我跟她打招呼她不也理我。她换了书包,不是我送她的那个了,是个蓝色的大包,装的东西很多,但是走起路却没有一点儿声音。她以前的书包是她过生日的时候我跑了好几个大街给她买的,我还跑前跑后地给她讲笑话,目的就是想哄她开心。但是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给她说明了,我不想瞒她,我说祝我们以后都飞黄腾达生活幸福,你嫁个好丈夫,我娶个好老婆。然后我们碰了碰,一饮而尽。
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一点她和她爸爸的事,因为刚开始我亲眼看见的那些我都不信,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听她的解释。但是我什么也没听到,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她只是说我早晚会知道的。那时我在学校还没有戴口罩,我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的那个小店里买了一大堆口罩,我就是想拿它出气,最后那些口罩都在非典的时候用上了。
那个生日之后我就什么也不再相信,我渐渐觉得我和止弱只是身体上的恋爱关系,没有接触就没有感觉,没有想念。只有她背着她爸出来找我的时候我才会想起她,只有在我抓着她的乳房慢慢摩挲仔细咀嚼用心品味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她还是我的女朋友,一旦我离开了她的身体,我们的距离开始大于零,我们不抱在一起在床上打滚,我们不光着身子趴在床上玩小时候的游戏,我们不zuo爱,我就会觉得我们的感情正渐行渐远,趋于模糊朦胧,最后消失在目力所不及的地平线上。
后来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对她说等你再见到他的时候别说你这么些天来一直在想着他就行,那样我就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问她。她含着泪,什么都没说。一个女的由于种种原因和她的初恋没在一起,几十年后,已为人母的女的在城市里偶然遇见她的初恋男的,几经感怀之后女的和男的相拥而泣,女的趴在初恋男友的肩膀上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着你一直都没忘记你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男的含泪点头,同时帮女的拭去眼泪,然后女的和男的又是一阵相拥而泣。我是想到了这个故事,我敏感这样的结局,也害怕它会出现。所以我那样告诉了止弱,我对什么都不相信。我不知道在我和那个男人之间她到底喜欢谁,或者我认为她一直在偷偷喜欢着那个男人,对我,我不能确定。所以除了去学校她只能偶尔偷偷出来看我,是的,那个生日是她偷偷地从那个男人身边跑出来见我的,她跳窗户的功夫可不一般。
想到这些,我就有点心痛。我站在原地不动,像在追溯着我记忆里的那个简单得清澈透明的小女孩。有时候我希望我就是《万寿寺》里的主人公,我想什么都记不起,我幻想着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那天放学后止弱红着眼睛在教室门口等我,旁边别人的目光她看都不看,就是盯着我,我走到她面前,低着头,她说我有事告诉你,然后把我往学校门口的方向拉。
到了人少的地方我站住不走了,我累了,我告诉她我哪都不想去,我站在原地,抠手指甲,玩弄衣角,看天空,就是不看她。她说她那天本来想告诉我一件事,她说她想了好久,想了好久该怎样处理这件事,该怎样跟我说,该不该告诉我,告诉我之后我会怎么样,但是最后听到我在虞兮那里她就挂了。说完她就一直看着我。她好久没这么近看过我了,我也是。我们面面相觑。
我一句话没说,也不想把电话里那件事说穿,那是我的谎言,我就是想气气她。后来她说,我和他吹了,她的意思是她和她爸吹了,这话谁都不信,以前类似的话我也听虞兮说过,就在几天前,她说姑奶奶我洗手从良了,她的意思是她不干那行了,和“我和他吹了”一个意思,可是几天之后她又让人家拴住她的手,她的脚,一圈一圈地围着她转,这是我刚刚看到的事实,那个男的握着的不再是我在新闻上看见的农民的手,是虞兮的两只乳房,像和那个农民握手一样亲切用力,充满诚意。趴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想虞兮说那句话的意思一定是指洗手不玩那种玩法了,或者是不和地中海玩了,她开始挖掘新人尝试新的花样多端的玩法了。她是个鬼怪机灵的女孩子,打小就是。
最后止弱强调说不管我信不信,她和那个男的真吹了,还说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你在我和虞兮之间挑一个吧。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说“那个男的”,而不是“我爸”,还红着眼睛。她是在玩苦肉计,谁都不信她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