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在梦中施展花拳绣腿,一套野球拳打的畅快淋漓,挥汗如雨。只苦了抱着她的公子忽,才将她挣脱出来的香肩玉臂捉回了棉被里盖着,那边滑溜溜白皙的小腿又蹬了出来。
他大窘。方才为她除衣之时迫于心切没有多做考虑,当下却意识到毕竟男女有别,怀中的这具身子暴露出来的部分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温软的柔光,却像炎白的月火般恍得他头昏眼花。
不该啊,虽然自己也出了不少汗,以他的体质还不至于感觉这般虚脱不是?他努力闭眼定了定神。
鼻尖萦绕的是少女香汗中挥发出的淡淡体味,清甜如新发的幼笋,带着一丝奶脂香气。恍惚中心下微凛,想到她也发了许多汗,如此更要堤防病中脱水,便将她放置在榻上盖实了被,转身下榻去给她和自己找水来饮。
从墙头取下水袋来猛灌了几口,清凉入腹,燥热感觉缓解不少。
回到床榻,见那丫头又把被子踢打的七零八落,半个身体都钻到了外面,白花花暴露在视野里。他一怔,晕眩感再次袭脑。
上得前去慌忙扯来铺盖给盖住,他紧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心下责怪自己似乎做了不当的事。
未出阁的女子,家中父兄尚且要回避三分,而他今时今日却毫无顾忌的将人家的清白身子剥开看遍,虽说救人情切没得考虑,但却已是既成事实,将来是要负责任的!
他黯然。责任,他负担的起,就算没人追究,也是他主动应该承当的。可是他却更在乎她醒来之后的想法,会失望?会难过?如果伤心透顶,是否连兄妹也没得做?
与其她因为清誉败落而委身跟了自己,他更希望她永远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对她好而打心底喜欢他的粟小妹……
正在思忖神游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抬头,见那丫头竟从被盖的另一头钻了半边身子出来,探出的两手抓到他之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就朝着这边靠了过来。
他大惊,赶紧在她凑过来之前拿被子隔了她,又将之裹了起来,整个人一扑压在床上,用躯体锁稳她乱动的身子。这样一来,她暴露在外的手就顺着臂膀爬上他的背,勾住了他的脖子。
耳旁的鼻息呼呼吹着气,越来越急促的娇喘与身下不安稳的扭动表示着床上的人正在做着不甚愉快的噩梦。
“救我,救我……”贝齿间咬出含糊的字眼。
闻声而怵,公子忽已无暇顾虑当下姿态上的窘迫,腾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舒展她微蹙的柳眉,口中宽慰道:“无事,无事,大哥在此,不要害怕。”
粟粟逐渐清醒过来时,额头发梢都是汗水,身上也湿津津的。披盖着厚重的棉被,她努力挣脱想要给皮肤透透气,却感觉被角两端给压地紧紧。
睁开眼睛,就看见公子忽两臂撑着自己的左右被面,整个身子凌于正上方,一张俊脸近在咫尺间。
“哥?”她眨了眨眼睛,做懵懂状。自己这是在哪里?他这样又是什么情况?
“你先答应我别乱动,我便才好坐下一旁与你细说。”少年的面颊在昏暗中看来依然红的有些不寻常。
见她点头,公子忽放开了被角。人刚起身,粟粟便活动了一下被盖下的手脚。这一动不要紧,她只感觉肌肤相触的怪异,继而抓着被筒朝里一看,妈呀,她竟赤条条地躺在陌生的床榻上!
赶紧又将被筒盖下来围到脖子,粟粟一脸惊惶地望着公子忽道:“哥!这是怎么回事?……哥,我的衣服呢?”
“我给你脱了。”背过身站在榻尾的少年声音有点干涩,背影有些迟重。
“你脱……你脱的?”粟粟结口,声音不住提高八度。
“你浑身衣物里外湿透,风寒入体,高热不止,炎疾已烧至脑部,人事不知。我不这样做,无法将你救治回来。所以……”他转过身来解释道。只是垂首,并未以眼神注视榻上人。
“哦……”粟粟脸红。
她下意识很快便接受了他口述的原由,因为自己早已先入为主的相信,以公子忽的人品做这样的事一定会给出恰当的理由。
无非他为了救护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动机很合理,很正当,没有什么可计较之处。
她想着自己下午从河岸边回来后的过场,身体从黄昏起开始感觉不适,头重身冷直到晚宴进行过半,后来貌似是昏过去了吧?又是如何被公子忽发现,被他带了回来,已经全然不知……
她微微敛眉,红着脸转过身不再说话。
一旁的公子忽反倒意外起她的反应。竟然“哦”了一声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么?不与他追究细节,也不提要他负责今后的话??是她大度容纳了他的过失,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呢?
他感觉心头有些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将她的衣物从一边榻角拾起,他转身将它们摊开晾在炭池旁的竹架上。立在堂口,沉默。
粟粟却忽然裹着棉被翻了起来,床榻嘎吱作响,骇了堂中独自郁闷的少年一大跳。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公子忽脸色微变。
“没有,不是!”粟粟慌忙解释道,“是我忽然省起来一件怪事!今天想来一下午,琢磨地头都发疼,始终都觉得奇怪。一直惦记着告诉哥哥你来的!”
公子忽听她这么一说,也暂时抛却了心中不快,转而回到榻前,在她身边坐下安慰道:“不着急,慢慢说与我听。”
“咱们扎营的驻地,是否方圆十几里外都不应有杂人来的?”
“是的,王家出游在外时,驻扎之处方圆十里之内流民杂客都是要被暂时驱逐的,若是有房舍在驻地之内的居民,亦会被要求离家,待王家的队伍开拔于他处时才可迁回。主要是为了安全起见。”
“可是我今天在驻地西南边的小河潭水边见到了一个陌生人,看打扮像是流民的样子。可他实在不应该在那里出现不是么?”
见小丫头是为了这事而慌,公子忽不由沉吟道:“理说确实不该……驻地的防卫早三天之前就搭建完成,巡防兵士一遍遍确认过境内不余闲杂人等。况且历来附近百姓皆知,王室出巡驻地若是被逮到人,不问由来下场便是砍头,谁会明知故犯冒死往里闯?”
他丢出疑问来,便见面前的丫头揪着眉如临大敌般一脸严肃绞尽脑汁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就这等与她无关之事值得她想了整个下午,大病一场醒来还继续纠缠,比发现被人扒光了衣服、痛失清白还重要么?
他于是替她宽心道:“不排除难免有漏网之鱼,或许真的是流民也不一定。只是他好运逃过了搜索,却歹势被你撞见……莫不是小妹你代兄缉贼,结果反被他推到河中去了?”他猜测到,继而蹙眉认定这项可能非常之大。
粟粟脸色讪讪,不置可否。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道:“不会是流民,肯定不是这里的居民。一来我与他交谈,发现口音奇怪,咬字生疏,不像本地人。二来,若是真居与此,成日渔猎耕种,乡间河田间出入,怎会不谙熟水性呢?”
粟粟便将午间在崖池边见到那人的情形与公子忽从头至尾讲述一番。
公子忽听后支肘沉思了半晌。亦深觉那人行为失常,却又推敲不到他闯入围禁之地的动机所在。
若是为着周王室而去,或刺或探,皆不该将自己暴露于实处却又无所行动吧?
好在今日只于此留驻一夜,明天夜间大队人马便移驾洛西行宫。届时行宫内守卫深严,更不用担心这样的意外发生。
将粟粟安抚在榻,“你且睡于此处,我带人再行巡卫几趟,确保今夜安全。明天一早拔帐时,你趁乱归队即可。”公子忽随后就拽了裘氅披在肩上,撩帐帘走了出去。
夜深已至后半,月掩云冠,鸣虫声绝。
营地中部较大的一房营帐内,站着一高一矮两抹黑影,身旁不远处是伏与案榻上昏睡不醒的两个侍婢。
“不满一个时辰,她们是不会醒来的。”高个蒙面的男子睇了一眼旁边,低声冷冷说道。
“东西带来了么?”
“王孙……属下最后还要劝您一句,此行一出,极难控制,对您本人亦是暗存凶险,还请三思!”
“废话。孤问你东西可有带来?”清哑的声音如刀刃般冷戾肃杀。
略有迟疑,男子还是从腰间别挂处取出一杆短柄软鞭递上前。
“尖头处有锋芒,其上涂有药液,可藏于袖,用时当心。”
“知晓了。”
“王孙……夫人若在,不会希望您如此……”看着那瘦影将东西藏于枕下,然后自己翻身上榻躺着,另一人终于还是迟疑说道。
榻上那人沉默片刻,幽然开口:“你,也恨吧?心中也想,替她报仇吧?如果是,就闭嘴。”
站立的身子僵了僵,随后轻微摇头叹息,翩身,消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