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录音棚,上了车,梦琬拿出作业本和笔,打算在车上解决掉今天的任务。可看着作业本上的字,她的思绪却总忍不住越飘越远,最后演变成了盯着一凡的后脑勺发呆。
被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盯久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一凡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最终逼得他不得不转过身来回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啊……”被他一吼,她才如梦初醒,眨了眨眼:“咦,我做了什么吗?”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直勾勾地盯人才可怕好不好!一凡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在发什么呆?”
“我……我……”她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疑问。
“想说什么快说!”他重复道。
梦琬抿了抿嘴,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真的只听一遍就能把旋律记住并且演奏出来吗?”
一凡就料到她要问这个,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那天拍完mv以后,我回去练过了。”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对嘛,这样才正常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下意识里强烈地希望一凡是个普通人,所以细心如她,竟会没有发现,一凡这句答案根本就是答非所问。
其实不管他怎么解释,他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那段旋律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实,谁也没有办法否认,所以他也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她糊弄了过去。
林野把梦琬送回家后,又掉头把车开向了一凡家的方向。
车开上正道后,他瞟了一眼脸上隐隐有些后悔的一凡,轻声道:“她迟早会发现的。”
一凡打开车窗让凉风打在脸上,吹乱了他额前长得有些长了的刘海:“到时候再说吧。”
“我觉得……如果是梦琬,知道了也没关系吧?她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我不怕她大嘴巴,”一凡用微不可闻的音量喃喃道,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我只怕她知道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真实地对待我了……”到那时候,他是不是也会变得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轻易地相信她了呢?
林野听见了一凡那句飘散在风中的低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有时候真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唉。
另一边,韦伯等那三人一走出录音棚,立刻来到阳台上,避开了其他乐团成员,拨通了手机里尘封多年的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里响起机械的“嘟嘟”声,过了十几二十秒,对方仍然没有接听。他也不着急,单手点了一根烟,耐心地等着。大约又过了十几秒,那头终于传来一声低沉的:“喂?”
韦伯吐掉口中的烟,试探道:“老徐?”
对方明显不太适应被这样称呼,顿了几秒才答道:“我是。请问怎么称呼?”
看来自己这个没商业价值的人早就被人家给忘了啊……韦伯嘴角勾起讥诮的笑,不动声色道:“我是韦伯,Waber,”他一顿,又加上了一句:“你二十年前曾经想说服我加入晴空国际,我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蓟鸢老师的葬礼上。”他说得够白了吧?这样都记不起来那这电话号码存着也没用了。
对方愣了几秒,然后猛然热情了起来:“哦,韦伯老师!听说您前段时间回国发展了,怎么不联系我老徐啊?您看您是不是没把我当自己人?您哪天有空,我一定得跟您聚一聚!”
这“前段时间”四个字用得可真有些意思。几天前可以算“前段时间”,谁也没说几年前就不能算“前段时间”了不是?当年像跟屁虫一样缠着自己,现在早知道他回来了却连一通电话都没主动打过,明显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吧。
韦伯不打算让话题被他这几句虚伪的场面话给绊住,直接问道:“你现在是晴空国际的高管了,我也不好意思耽误你太多时间。今天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在蓟鸢老师葬礼上弹琴的孩子?”
“孩子?”对方又是一愣,思索着答道:“哦……您说的是蓟翎先生的孙子是吗?”
“对,”韦伯望着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下,收回了它最后一丝血色光芒:“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这个……”老徐似乎有些为难:“您也知道当时那孩子的事被媒体炒作得厉害,听说还给他引来过很多危险,所以不久之后蓟家就给他改名还把他藏起来了,从那以后就没再听过他的消息……”
他停了一下,忽然又提高了嗓音:“说起来,我们家斐然倒是顺口提起过他,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有一点印象是说那孩子好像不太愿意进演艺圈……”
“这样啊……”韦伯吸了一口烟。难道是他猜错了?可是……这种天赋也不是路边随便抓个人就有的啊……他思索了一下,接着摁息了烟头,对着电话那头又客气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他站在阳台上,抬起头仰望天空。也许是地上霓虹光彩太盛,明明是晴朗的初秋之夜,他却连一颗星都望不到。
他有时候真是怀念自己的青年时代,太阳落山后夜空便会被星子点缀。当一颗巨星缓缓落下时,也总能看到有另一颗来接替它,他的眼里总是映着能指引自己前进的熠熠星光。可如今……人造的光彩将城市装点得热闹,但想看看真正的星,竟是这么的困难了。
他想着想着,又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韦伯老师?”不久之后,电话里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兰君啊,能把你们社长的电话给我一下吗?”
“啊?”尉兰君有些吃惊,但也立刻答道:“好的,我马上给您发过去。”
“嗯,多谢。”
“不客气……”尉兰君稍一犹豫,然后语气轻松地打趣道:“该不会是我上次带那两个小鬼来让您生气了,您要去跟我们社长告状吧?”
韦伯哈哈一笑:“正相反!我对你上次介绍的那两个孩子很感兴趣,正想跟你们社长谈谈合作的事呢。”
“嘿,您这可真是偏心了啊!我可是三顾茅庐好不容易才请您出的山,您现在为了那两个小家伙居然主动去找社长谈……啊,我的小心脏可被您给伤透了……”
“可别在这儿装可怜了啊,”韦伯“哧”地一笑:“难道你不是觉得那两个孩子是可塑之才,才会把他们介绍给我的吗?”
“话是这么说……您可千万别对他们太照顾了啊,我这江山才刚打下了一星半点儿,别还没能坐上就丢在了后辈手里……”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放心吧,他们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红的。”况且,他也不希望他们变成演艺圈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昙花一现的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