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云珪准时过来请安，汝王见到就用眼神询问有没有消息，云珪摇头仍然没有。
丽娘走来走去的伺候王爷洗漱，看似很忙，但王爷和大管家之间的哑谜她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上午，汝王继续在账房里忙碌，午饭后仍然没得到亲卫的消息，而曹家方面只知道他们和官府达成了协议，卖家产得的钱优先偿还普通百姓，而汝王最想知道的曹家旧闻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王爷没了做事的兴致，换了便衣带着两个贴身侍卫上街蹓跶去了。
街上热闹依旧，冬至已过，腊月将至，新年在望，正是准备年货的时候。街面上人来车往，京城之地自是不一般的繁华，走几步被迫要停一下，让了马车要让骡车，前面让了驴车后面又要让轿子，汝王一点都不嫌烦，他逛得很起劲，沿途还在各家店铺里买了些零碎东西。
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小半天工夫过去，听够了百姓们家长里短的故事，再看看身后两个贴身侍卫的手里提满了各种东西，汝王满意的打道回府。
进了府门，两侍卫自行退下，王爷负着双手慢悠悠的踱回安福轩。
行至半路，突听云珪身后唤自己，汝王转身一看，刚才逛街的那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云珪神情严肃地匆匆行来，脸上起码挂着五斤白霜。
汝王等到云珪走到自己面前，不发一语，转身继续往安福轩走，进了安福轩再直接走到西配殿书房，关上房门两人密谈。
“说吧，怎么了？”
“下午收到鹰信，我们派出去的侍卫出事了，死了六个，伤四个。”
“什么！？”汝王的脸上瞬间也跟云珪一样挂上了五斤白霜。
“剩下的人呢？”
“明天上午巳时前后送回来。”
“明天送回来？有人救了他们？”
“是的，但具体情况没说，鹰信上只有他们回来的时间，更多消息只能等士兵们回来后问他们了。”
“他们不是跟踪油车队么，怎么会出事？还死了六个，这怎么可能！”汝王恼燥的走来走去，眉心垄起一道高坎。
“王爷，这充分说明我们都低估了对手的强大。”
“嗯，曹家有重大嫌疑，等明天士兵们回来好好问问，他们到底碰上了什么。”
“是，我正有此意，要不要现在就让府尹派人去查封曹家，打开地道逼问详情？”
“曹家有地道的事你要怎么跟府尹说？王爷私自派人潜入民宅，发现重大线索却不告知官府，府尹是有权向皇上奏疏的。”
“这个……”云珪一下犹豫了，“可是总不能让士兵白白牺牲吧。”
“嗯，明说不行，那就暗示吧，现在府衙已经放值，府尹已经归家，今天是办不成事了，干脆夜里写个纸条送给府尹跟他说一声吧。”
“是，知道了。”云珪听明白了汝王话里的暗示。
当夜，堂堂京兆尹大人在自家书房里看书时，突然遇到不明人士的袭击，一只飞镖从窗外飞进屋内，擦着京兆尹大人拿书的手就那么“笃”的一声刺入桌面，把堂堂府尹大人狠狠地吓了一跳，总算所幸他见多识广反应迅速目光敏锐，在喊出有刺客之前先看到了那只飞镖上还带着一张纸条。
惊魂未定的府尹大人拔下飞镖取下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着：曹家钱库后面排水沟内有地道。
府尹大人惊疑不已，官府都没发现曹家有暗道的事，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再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条线索，曹家鸿运钱庄的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既有人报信不妨姑且信之。
次日，府尹大人在府衙署事，派了一队衙吏前往曹家调查地道的事。
衙吏来到曹家拍门，却怎么也拍不开，手掌都拍红了就是不见有人前来应门。
衙吏们觉得事情不太妙，搭人梯翻墙进入。
在正厅转了一圈，更觉得奇怪，这都大白天了，虽然曹家遣散了很多仆人，可主人家都在，怎么一点人声儿都听不到呢？
衙吏们分成几组分头搜索。
在前院查时都没看到人，当进入二门后面的内宅，跑了一进又一进的院子，进入一个又一个房间，衙吏们惶然发现自己似乎是踏入了地狱之中，浑身不寒而栗。
但凡是住人的房间，里面的床上都躺着人，乍一看睡容安详，可再仔细一查，就能发现他们早已没了呼吸，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不光是曹家现在仅剩的仆人，连主人家，上至曹老夫人，下至曹家三子及家眷，无一活口，就连后院养着看家护院的狗都死得硬挺挺的，而统一的特点是都无外伤，像是在睡梦中遇害，死因不明。
衙吏们根本不敢再在曹家多作停留，找到后门跑了出去，派了一人回去报信，其他人分守在曹家各个出入口处。
报信的衙吏狂奔回到府衙，难得地在喘匀气之前先向府尹报告。
听完衙吏上气不接下气地结结巴巴的报告，府尹当场整张脸都青了，点齐人手带上家伙急匆匆奔赴曹家。
京城被惊动了，天下脚下治世清明，各种案子虽有，但让官府调集这么多人手匆匆赶路的却很少见，连专用来警卫治安的壮班衙吏都出动了，这就更难得了。于是官吏们在前面跑，后面跟了一票百姓去看热闹。
看到大队径直来到曹家附近，百姓们心里开始犯起嘀咕，莫不是曹家又出了什么事吧。
府尹手一挥，壮班衙吏率先出队，兵分两路，绕着曹家大宅外围包了一圈，禁止任何人接近。
前面那几个看守曹家各出入口的衙吏回到曹家大门前向府尹报告，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从各个大门进出过。
府尹下令，开门。
几个身手矫健的衙吏搭人梯翻墙进去，拿掉大门门闩，打开大门，放大队进入。
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不知道曹家这又是怎么了，看官府这气势汹汹的架势，难道是来查封的？
府尹领着剩下的人马进入大门内，俗称“捕快”的快班衙吏们迅速的冲入二门内，占领各个院落，饶是他们见多了尸体，可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死人也不免让他们心里犯怵。
府尹带着府衙里的所有仵作一个个院子亲自看过，初步验尸结果确实是没有外伤，死状安详，但皮肤泛红，全身布满深色血点，压根不是正常尸体的那种青白色，仵作一致意见疑似窒息而亡，具体的还要再拖回义庄进一步检查。
捕快们拆下各房门门板充当临时担架，把一具具尸体从大门抬出去放在推来接尸的大板车上拉回义庄。
随着抬出来的尸体越来越多，连曹家主人都在其中，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们都炸了锅，曹家被灭门的消息通过百姓的口以风速传遍京城内外城。
云珪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王府后门跟人买了三车柴薪，不过收货的人没有一个王府下人，是副统领带着几个亲卫把这三辆大驴车牵进院内。
搬开上面几捆松散柴垛，下面是两张大被子，再搬开被子，最底下藏着的人就露了出来。两辆假柴车上躺了六具尸体，另一辆是四个重伤的亲卫。
这里一群人刚在唏嘘生命的脆弱敌人的强大，一亲卫飞奔而来，向云珪报告曹家灭门的惊人消息，王爷那边也已经有人过去报告了。
云珪一听，顾不上跟死里逃生的士兵打听当时更多的详情，把剩下的善后事宜交给副统领，然后叫那个报信的亲卫继续把后续消息向他报来，他则急匆匆的跑向安福轩。
在安福轩门口向当值的仆人问到王爷现在所在，云珪奔进西配殿书房，汝王一脸阴沉的坐在画室的椅子上正等着他来，画桌上摊放着一张没有画完的水墨画。
“王爷。”
“敬风，你怎么看这事？”
“显而易见是灭口，因为亲卫们的跟踪暴露，而对方针对亲卫的灭口又失败，为了安全，只得对曹家下手。”
“曹家全灭，唯一活着的就只有现在仍关在府衙大牢里的曹家老大。嗯？他应该是活的吧？敌人不至于还摸进牢里把他灭了吧？”
“没有传出府牢被人夜入的消息，暂时相信他是活着的吧，唉，真是人间惨剧。”
“看来曹家背后的事比我们想象的要棘手的得多，能袭击王府亲卫，还能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杀掉那么多人，死状还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一个死得痛苦的。”
“而且重点是这案子还破不了，天子脚下的灭门案，皇上一定会知晓，可就算皇上限期破案，府尹到时候也交不出人来。”
“对，能干下这些事的不是一般的人，说不得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干的，主顾花钱买命，钱财两清，干干净净，只余官府焦头烂额。”
汝王面沉如水，起身向外面厅堂走去。
“敬风，那些尸体都收了没？”
“收了，已经送义庄去了。”
“你去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没，跟府尹聊聊，也许能知道点新的消息。”
“是，我这就过去。”
云珪来到义庄门口，出示了王府铭牌才被放行，一路指点来到甲号房，进门就看到府尹和几个仵作正围着摆满了一房间的尸体忙碌着。
府尹见到云珪，两人抱拳互礼，云珪没有急着询问验尸结果，而是跟在府尹身后袖手旁观。
这个甲号房里停放的是曹家主人，从老夫人到最小的小孙子，身上盖着白布，一字排开。
仵作们耐心的把所有尸体的衣服都解开，正面背面的翻看，检查头发、七窍、口腔、牙齿、指甲、四肢等等部位，检查尸斑尸僵情况，推测死亡时间。手上忙，嘴上也没闲，一边检查一边说出看到的表象，边上还有助手逐一抄录在册子上。
检查完了表面，还要掰开尸体的嘴巴，用银针去探喉咙深处，检查是不是吃了有毒的食物而死。
云珪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直到几个大人都验完了剩下小孩子，府尹暂时休息，吩咐仵作继续，他把云珪请了出去。
“府尹大人，有初步结果了吗？”
“云先生，他们都死于窒息是确定无疑的，但是不是中毒还有待商榷，您也看见了，仵作没有试出毒来，不过就本官个人观点我还是比较倾向中毒，毕竟一家子死得这么蹊跷，除了中毒也没有别的好解释。”府尹扯下脸上的口罩，大吸一口冰冷干燥的新鲜空气。
“是这样，那么有别的办法试毒吗？”
“有是有，但不保证有效，万一是江湖人士寻仇，这范围就大了，就算最后真的验出是毒药，也不一定能知道到底是哪种毒药。”
“江湖人士？府尹大人这么认为？”
“本官既然私下认为是中毒，那么肯定就要推测哪些人有这种本事能把住在不同房间的家人全部毒死，还让他们死得不知不觉，要不是今天派了衙吏过去，还不知道他们的尸体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呢。手段这么高超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本官自然而然的就往江湖人士身上去想了。”
“府尹大人说得有些道理，那再请问，照此推测下去，府尹大人认为哪方人士最有可能呢？”
“呵呵，云先生客气了。”府尹拱了拱手又继续道，“本官认为除了职业杀手，没人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
“职业杀手啊，这就奇怪了，曹家一直是本分的生意人，怎么会招惹上职业杀手呢？难道是有江湖人士在鸿运存了钱，现在鸿运倒了，赔不出钱来，杀人泄愤？”
“啊？！不至于吧？”府尹大人没想到这一层，被云珪吓到。
“府尹大人，要是这样的话就不太妙了，本来京城重地发生这么重大的案子皇上是肯定要过问的，可如果牵涉到江湖人物的话，这案子要破又是困难重重的，到时在皇上跟前交不了差可就麻烦。”
府尹苦下了脸，郁闷的拍了一下手掌，“可不是么，偏偏赶上这个案子，您说，京城里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多少年了都没出过什么大案，还以为今年也能平平安安过去呢，谁能想到今天就出这么件事，万一皇上要求限期破案，本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府尹大人在任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政绩上有口皆碑，碰上这样的事云某也觉得不公，可惜我家王爷不在朝，不然一定仗义执言担待一二。”
“谢云先生关心。唉，想以前，汝王以皇子身份入朝那几年，做的几件事都让人竖大拇指，现在的确是可惜了。”
“说来也没什么可惜的，我家王爷迟早要回封地去的，老是呆在朝中容易让人说闲话，退了也好，做点小生意，将来带去封地发展，不比在朝中自由？”
“还是汝王看得开，说的是说的是。”
“好了好了，不说我家王爷了，他的事不用其他人给他操心，眼下要操心的是您啊，府尹大人。新年将至发生这样的案子，皇上不过问是不可能的，为将来着想，您最好赶紧抓紧时间找几个要好的同僚替你疏通疏通，万一皇上问罪，起码还能有人替你说话。咱们谁都明白，皇上其实也知道这种扯上江湖人士的案子一般都结不了，但他总要有个台阶下，对百姓要有个交待，这时候有人肯出来说话的话，罚虽然会罚，却不会罚得太重，之后这事就算揭过去了，皆大欢喜。”
府尹边听边点头，“云先生说的是，谢云先生提醒，本官这就想办法照做。”
“好，府尹大人多保重，云某就先回去了。”云珪假意告辞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转身回来。
“云先生还有事？”
“是这样，府尹大人一定知道我家王爷一直很关心曹家鸿运钱庄的案子，在听到曹家灭门的消息后王爷派云某过来看看情况，可是云某若是回去直接报告是死于窒息，王爷肯定要追问是什么导致窒息，只是……”
云珪指指甲号房，“云某除了知道他们通通死于窒息外什么都不知道，府尹大人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跟云某说个一二让云某回去好交差？云某保证除了王爷对谁都不说。”
“这样啊，也行，云先生请这边说话。”府尹只是略做考虑就决定把目前掌握的东西说给云珪听，也算是报答他刚才给自己出的主意。
听完了府尹大人对现场勘查的介绍，云珪终于和府尹告别，骑马返回王府。
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PS：三月虫子参加PK，求一切PK票和粉红票，让票票们砸死虫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