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亭内,眼见那两个世家公子的背影渐渐消失于竹林深处,昭叶的眉梢微微有些凝滞,神情却是复杂且微妙,她随口问着洛梅,“怎么看待今日这两人?”
洛梅一五一十地说着心中所想:“两位公子皆衣着华贵、谈吐不凡,能住在这山上,定是出自长安的名门望族。那位张小公子虽话痨一些,但性情耿直,是性情中人。而那位张大公子应该是在朝为官,虽着便服,确是为官者的气质,他嘴角含笑,眼神冰冷,待人接物皆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却总是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好似带着面具,让人捉摸不透。”
昭叶点头表示赞同,“所见略同。”
她自小见惯了朝堂上的大小各色官员,许多人只看一眼大约便知道了是个怎样的性格,那张大公子心思慎密,实则是暗藏玄机、深藏而不外露,不似沈寒清那般朗月清风。
洛梅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示道:“殿下,可是觉得今天这两位公子出现在此处不是偶然,是否需要奴婢派人查查他们的身份和底细?”
昭叶摇了摇头,神情却依旧凝重,“不必了,应该是偶然,不必深究。”
洛梅十分好奇地问到,“殿下可是认识这两人?”
昭叶依旧摇着头,“兄弟二人姓张,思前想后,汤泉山上又能有几个张府?”
“殿下是说,方才那两位是张府的公子?”洛梅惊讶的拍了一下脑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二人皆身佩孝带,想来是家中亲人过世,一年多以前朝中内阁首辅张阁老过世,这时间也是对的上的。
昭叶若有所思着,“方才那两位看年龄,该是与张皇后是平辈,想来是她家中的兄弟。”
洛梅却是满头雾水,“不对啊,新皇登基,张府占尽了上风,风头正盛,如今又出了一位张皇后,正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之际。既是张府的公子,怎么会久居在这山中?”
昭叶只是平静地说到:“他们似我这般在山中久居,想来是不受家族重视之人。豪门之中的争斗,并不亚于皇室。张府家大业大,有几个不受重视,坐冷板凳的公子,有何稀奇?”
洛梅深以为然,叹了口气到,“没记错的话,张阁老一共有三子,长子张文伯,次子张文远,幼子张文道。除去皇后的父亲张文道外,其余两子皆已过世。张阁老的子孙这一辈的一共有五位,四子一女,唯一的孙女便是排名第五的张皇后,张婉怡。张文伯早逝,只留有一子为张家长孙;张文远是娶了柔福长公主的那位,早逝且未有所出;剩下的便是张皇后的父亲张文道这一支,张府如今的当家之人是张文道,最是枝繁叶茂,难道方才那两位是?”
洛梅的猜测还未说出口,昭叶便不假思索道,“张凌晰和张凌初,排行一和四。是他们方才自己说的,大哥和幼弟。”
“殿下怎么什么都知道?”话音未落,洛梅随即恍然大悟,“不对,张凌晰,张阁老的长孙,他曾是您驸马的人选之一。殿下您当年一定是看过他的画像,今日是认出来了,才让他进来避雨的。”
“都是陈年旧事了。”昭叶不再卖关子,点了点头,“不错,五年前是见过画像,只是今日一见,却和我想象中的大不一样,起初我并不能确定就是他。”
洛梅从前对张府这位长孙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禁回忆起这些年来张凌晰身上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昔年张凌晰曾经是长安世家公子中的第一人,明宗皇帝也曾有意将他指给昭叶作驸马,可惜后来终是不了了之。
“奴婢今日实在是难以将眼前这位张大公子,与传闻中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浪荡公子张凌晰联系在一起。听闻他还在长安时,素有纨绔之名,可称得上是风流倜傥。可惜后来自甘堕落,整日与教坊司乐伎厮混,恶名传遍长安。再后来张凌晰被张阁老发配到了闽南为官,直到去年张阁老病重前,才将他召了回来,回来时还带回了一个私生女。这种种荒唐行为必定为长安世家所不容,即便张凌晰是张家长孙,直到如今,长安城里也没有哪个诗礼之家,愿意将家中小姐嫁给他。”
昭叶却是又不同见解:“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想来张阁老是对自己的孙儿寄予厚望,不忍他浸淫长安,成为纨绔,便早早将他放逐地方,主政一方。又或许,张阁老是在放任张凌晰远离长安、自污其名,以此来杜绝与东宫的联姻的可能性。”
洛梅觉得这猜测十分合理,不住地点头以表示赞同。
昭叶转而又言:“不过听张凌晰方才所言,倒也十分坦荡,言语之间,想必已将那乐伎视作正妻,情深至斯,令人动容。为了所爱之人,舍弃家人、放弃前程,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昭叶知道自己做不到如此,沈寒清亦做不到如此……
洛梅直言道:“殿下是在羡慕张凌晰吗?”
“不是。”昭叶回过神来,解释道:“今日看见张凌晰,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皇兄和太子妃在书房里的那场争吵,皇兄处处维护我的声音犹在耳畔。”
昭叶不禁回忆起,那是五年前的一天。
当时东宫窘迫的处境已初见端倪,多年来拉拢张家未果,不成想齐王一夕之间,竟娶了张阁老唯一的孙女张婉怡为侧妃,东宫的谋士担心张阁老放弃中立的态度,彻底转向支持齐王,便想出了将昭叶嫁给张家长孙张凌晰的主意。
昭叶那日躲在太子书房的角落里,远远地就听到杨妃、杨谒兄妹俩,带着许多东宫谋士们在反复劝说着太子李适,讲着东宫与张府联姻的种种好处。
太子李适却只是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只愿她这一生平安喜乐,母后走时嘱咐过我要好好照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牺牲她。朝堂之事本就是男人间的斗争,万不能靠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成就大业”。
当时昭叶的心中不由得无限感慨:她受皇兄庇护多年,东宫的安危于她已是一体,只要能帮到皇兄,无论什么事她都愿意去做,左右皇兄才是能庇佑她一世的人。为了皇兄和东宫,她愿意付出一切。
待杨妃和杨谒他们退下后,太子看到昭叶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只是故作轻松的对她说:“你都听到了,看你把我这东宫搞得鸡犬不宁,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地把你嫁出去”。
昭叶当时并不理会她皇兄的捉弄,直截了当地问到:“张家和齐王府联姻,情况是否真的坏到了会危急东宫根基的地步?如果张家和齐王结盟,若我此时再嫁给张家长孙,是否还能挽回张家对东宫的支持?”
太子李适却只是摸着昭叶的头,宽慰她:“情况没那么糟,东宫还撑得住。那张氏嫁过去不过是齐王的侧妃,起不到关键作用,若是把你嫁去,依着你的任性,可是会把那张家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恐怕会适得其反。”
昭叶那时候太年轻,到底不了解朝堂的风云变幻,便被太子这样糊弄过去了。
再后来大约是太子妃依旧不甘心,又进宫求了明宗皇帝的宠妃,求那宠妃向陛下提点昭叶的婚事,明宗皇帝自觉这些年来忽视了昭叶的成长,便煞有介事的宣召太子李适进宫商讨昭叶婚事。
太子李适则以昭叶还年幼,以及张凌晰声名不佳且不在长安任职为由,替昭叶推掉了这门婚事。事后,太子李适还愧疚地对昭叶说着:“叶儿,对不起,皇兄不该将你卷入这朝堂之争的。”
多年后,昭叶才知道,她的皇兄当时为了护她周全,不知道舍弃了多少……
大周朝风风雨雨近百年,朝代更迭,皇室之中,每代均是子嗣众多。每一位天子都会有十多个皇子,在这十多个皇子中,总会有一个成长参天大树,取代他的父皇,成为大周朝新的天子。谁会是天命所归?没有人知道。在每一次天命所归之人,明朗之前,那些长安世家望族们,便夜夜都要提心吊胆着。
张府是天下士族之首,屹立长安百年,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长安城内世家门阀林立,一个家族只要能够押中一次宝,就可以在长安城站稳脚跟;押中两次宝,就可以成为望族;押中三次宝,迄今为止,仅仅只有一个,那就是张氏一族。
长安城中世家门阀好似一盘棋局,一流的世家是下棋之人,二流的世家是棋子;三流的世家只配做棋盘。百年张府从来不是浪得虚名,而张阁老便是那执子弈天下之人。从昭叶的爷爷太宗皇帝,到昭叶的父皇明宗皇帝,再到昭叶的皇长兄齐王,张阁老押对了三次,简直可以称之为神算子。
张阁老一生所活八十余载,自四十岁起便一直领着内阁首辅一职,只是在最后的五年里一直在家称病赋闲,很少理会朝中的党争。昔年,太子李适曾想请张阁老出山,几次去张府看望,皆被张阁老以病重为由被婉拒。再后来,齐王娶了张阁老唯一的孙女,拉下了东宫太子李适,凭着张氏一族的鼎力支持,齐王终是坐上了皇位,成了天命所归之人。
政治从来都是一场又一场的交易,齐王登基后,立的皇后便是这位张阁老的孙女。
此刻,昭叶站在猗兰亭内,眼眶中已不自觉地噙满了泪水:“若是我当年嫁入张府,也许皇兄就会取得张阁老的支持,如今这天下归属也未可知。”
昭叶悔不该当初,当初她一时任性弃掉了张凌晰的婚约。她曾经说着要为皇兄付出一切,可到底到最后,是皇兄为她的任性的赔上了一切。
洛梅只是宽慰着昭叶,“殿下不必太过自责,也许张阁老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支持太子殿下。毕竟对张家来说,当年支持太子殿下和支持齐王所能获得的收益大不相同,而张家为了更大的利益,最大的可能便是支持齐王。”
往事已然尘封,事实究竟如何,已是无人知晓,昭叶和洛梅只能靠着假设和猜测窥测一二。
竹林深处,两位世家公子张凌晰和张凌初一路上欣赏着云禅寺后山的美景,亦在谈论着方才的一番见闻。
张凌初好奇地抱怨着:“大哥,方才猗兰亭里的那位叶姑娘,清丽绝俗,若说是惊为天人的绝代佳人也不为过。只是气质太过于清冷,且一直未向我们行礼,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未免目中无人了些。”
对于张凌初的迷之自信,张凌晰只是含笑,“向我们行礼?你若猜到她的身份,便不会奇怪了。”
张凌初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刻,“叶,可这山上也没哪个大户人家姓叶的?”
张凌晰并不直截了当地解答他的疑惑,只是以手指着汤泉山的山顶,问到:“看到山顶那处茉莉苑了吗?”
张凌初不以为意道:“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别苑而已,远没有咱们张府的园子气派。”
张凌晰却又故作高深地问到:“那你可知这汤泉山因何而得名?”
张凌初愈加迷惑了,不晓得自己的兄长为何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只回答到:“知道啊,说是这山上有一处千年的温泉古源,不以古今变质,不受四季变化之影响。有诗云:与日月同流,无霄无旦,不盈不虚,将天地而齐固。”
“那温泉古源名叫星辰池,正位于那座外表不起眼的茉莉苑中。汤泉山上的世家别苑虽多,却没有哪一座敢修建在温泉源头处的。”见弟弟仍是一头雾水,张凌晰索性挑明道:“茉莉苑是隐太子多年前所建的一处行宫。”
张凌初惊觉失色,“东宫?那方才那位是?
张凌晰淡定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昭叶长公主。”
张凌初却显得极为震惊和兴奋,“天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大周第一美人之女,名不虚传。从前我只知道隐太子是皇子中最俊逸的那位,没成想公主竟是这般的绝色。”
张凌晰亦在心中感慨着:萧后的一双儿女皆是好颜色,只是性格却不似她那般。
“对了,昭叶长公主行事如此低调,衣着也很朴素,大哥,你是如何猜到她身份的?”
“长安城中人人皆知隐太子死后,公主便隐居山上,不再入宫。我起初也只是猜测,后来走近一探,才知道是她。”
张凌晰若有所思着:多年前他曾被先帝看重,若不是那些意外,他差一点便成了昭叶的驸马。这位公主的相貌和品性如何,他最是最清楚不过。
“多年前,先皇和祖父要你娶的就是这位昭叶公主,对不对?难怪你认出了她。”张凌初这才恍然大悟道,“大哥,昔日要不是你搞得自己声名太差,兴许早已抱得美人归,又何必去闽南受那么多年苦?”
“凌初,都是陈年往事了,不可胡言乱语。”
不小心提到了兄长的痛处,张凌初自觉失言,赶忙道歉到:“是弟弟失言!长公主再美,也不及月娘在大哥心中的半分。”
张凌晰只是默然,深邃的眼底却又多了几分迷惘。
张凌初十分自觉的将话题重新引回到了昭叶长公主的身上:“方才我还觉得她太过高冷,如今看来这位殿下算是平易近人了,与长安城中的其他公主们可是大有不同,只有一个侍女随侍身旁,还容留我们两个陌生人避雨茶歇。”
张凌晰回过神来,表示着赞同:“宫中出身显赫的公主大多刁蛮跋扈,像她这样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的,已是十分难得。”
“只听说,自从东宫隐太子薨世后,她便像个隐士般幽居于此,这性格真能算得上是不争不抢了。东宫败落,如此心性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事啊。”
张凌晰却是一语道破:“从前她不争不抢,是因为有人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今后如何却全凭她自己所作所为?舍弃该舍,万事无争,于她而言,便是最聪明的自保方式。”
张凌初不由地感慨道:“唉,我从前觉得益阳公主很好,性格柔顺温婉、机敏可人,时常出入咱们张府。只是现在成了昭阳长公主,却好似变了一个人。虽知道历朝历代的皇族与后族终会分道扬镳,可如今已经竟是到了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前两日她再见我时,已然换了一幅面孔,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玩伴,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听到张凌初诉说着烦恼,张凌晰不禁打趣道:“皇族与后族的矛盾也并非不可调和,不如你下次进宫告诉皇后,你是真心喜欢昭阳长公主,想娶她为妻,我想皇后会很乐意帮你促成此事的。”
大约是被问到了痛楚,张凌初急忙着转移话题:“大哥,打住啊!昭阳长公主喜欢那个沈寒清,长安城内人尽皆知,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对于张凌初那说不出口的情愫,张凌晰很是清楚,只是开解到:“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她的心性,昭阳长公主未必有你从前想象中的那般好?从前她为益阳公主时,不受先皇宠爱,也因此早早养成了见风使舵、看人眼色的性格。那时她的皇兄齐王有求于张府,益阳公主对你自然会与众不同一些。至于现在,她的皇兄已经登基,她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如今再见到你时,只会令她回忆起曾经仰人鼻息的不堪往事,且皇后正在宫中与她争权,她又怎会再对你和颜悦色?”
张凌初很是怅然,叹了一口气道:“昭阳长公主也是可怜人,她的母妃柳昭仪早早失宠被处死,萧皇后权倾后宫之际,她必须处处小心翼翼、唯恐犯错为诛杀,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经大哥你这么一分析,我当真是觉得宫里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心机深沉,可怜又可怕。”
张凌晰仰望着已经放晴的天空:“深宫之中的人,大抵都是如此。有谁又不可怜,有谁又不可怕呢?不信,你看如今的皇后便知。”
“是啊,婉怡从前在咱们张府时,也是温婉可人。可自从嫁入齐王府,不过几年的光景,却像是变了个人。”张凌初与张皇后是双胞胎,自小便感情甚笃,也因此格外感怀。
张凌晰言语冰冷地陈述着事实:“我们都知道,陛下当年娶婉怡,不过是为着咱们张府的支持,把婉怡当成他上位的工具罢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个女子若没有丈夫的真心爱护,长此以往,心性自然会大变,彻底沦为深宫妇人”
张凌初却是满心满眼都在心疼着胞妹:“是啊,齐王府从前又储着那样一位侧妃冷氏,婉怡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么煎熬和难过。”
提及张皇后,张凌晰依旧冷言冷语地说着:“当年她自作主张、一意孤行,宁为侧妃,也要嫁入齐王府。为着一己私心,她裹挟着祖父做出抉择,将整个家族陷入到皇储之争的危局之中。求仁得仁,如今的一切皆是她自己的选择。”
张凌初见此机会,劝解到:“大哥,我知道你至今仍然在为婉怡拖张府下水的事耿耿于怀。可她如今也已成为了皇后,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虽是千难万险,可咱们张府赌赢了不是吗?既已在隐太子和齐王之间赌赢了,那么危局便算是过去了。”
张凌晰叹了口气,反驳道:“怎么会过去?咱们这位陛下是什么样的心性?薄恩寡情、阴晴不定。祖父才刚刚过世,他便有意让昭阳长公主扶持大皇子,刻意打压咱们张家。张家的危局这才刚刚开始,从大周百年的朝堂肱骨变成了专权外戚,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只能这样一直赌下去、一错在错。她一个人的痴心错付,最终毁掉的是我们整个家族。”
张凌初自小便对于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终是鼓起勇气质问道:“大哥,你什么都知道,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躲在这深山里。婉怡毕竟也是你的妹妹,不得陛下宠爱的女人,才更需要家世才能稳稳地立足于后宫。祖父已经不在了,我们总要在朝堂上好好帮衬她才好。我们这一辈中,祖父最看重的就是大哥你,对你更是寄予了厚望,你看二哥和三哥如今都在为立太子之事奋力地奔走,唯独你,咱们张家的长孙,未来张府的承袭之人,始终漠不关心。大哥你曾经最疼爱婉怡的,不是吗?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张凌晰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半晌才问出了:“这话是皇后让你对我说的吧?”
张凌初有些失望地埋怨道:“是,我昨日进宫去看她,她过得很不好。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心高气傲,不肯轻易认输。她知道大哥你从闽南回来了,却不敢见你,只让我转告你,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位置,只要你想要,她都会尽全力帮你达到的。”
张凌晰哑然失笑:“张家有叔父这一脉有这么多的人在支持她,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实在无关大局。张府的主事依旧是你的父亲,我担当不起;至于朝堂上的位置,我也没有什么好觊觎的,这样好的机会,还是交给二弟和三弟吧。只是他们要清楚,自己在前朝后宫做的那么多错事终是祸患,若不及时抹净,终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祸及自身。”
“大哥,我父亲和两位哥哥是什么样的能力,你不是不清楚。祖父将张家交到了你手上,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和我的两个兄长走上歧路吧?”
张凌晰终是不忍,对着张凌初耐心地说到:“成也家世、败也家世。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帝王,怎会容得下这么强大的外戚势力?立储之事如今全凭陛下心意,他们这样在朝堂上明争,只会适得其反,让皇上更忌惮张家,欲除之而后快。动心忍性、避其锋芒,否则终会登高跌重。我言尽于此,请你转告他们。”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张凌晰心中了然,昔年柳昭仪和萧皇后相争,柳昭仪虽出身长安显赫望族,却仍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还拖累了整个柳家家破人亡。而萧家当年不过是长安偏居长安城一隅的落魄小户,却是靠着打压柳氏一族和世家门阀扶摇直上。再然后,当萧家自己成为最大的世家门阀时,却骤然陨落。成为外戚,争这一时的风光,为祸的却是整个家族。如今张氏一族却要走上这条老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