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知者,只是他生自知义理,不待学而知。纵使孔子是生知,亦何害于学?如问礼于老聃,访官名于郯子,何害于孔子?礼文官名,既欲知旧物,又不可凿空撰得出,须是问他先知者始得。
萧何大营宫室,其心便不好,只是要得敛怨自安。谢安之营宫室,却是随时之宜,以东晋之微,寓于江表,其气奄奄欲尽,且以慰安人心。
高祖其势可以守关,不放入项王,然而须放他入来者,有三事:一是有未坑二十万秦子弟在外,恐内有父兄为变;二是汉王父母妻子在楚;三是有怀王。
圣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埽应对至精义入神,通贯只一理。虽洒埽应对,只看所以然者如何。
切要之道,无如「敬以直内」。
立人达人,为仁之方,强恕,求仁莫近,言得不济事,亦须实见得近处,其理固不出乎公平。公平固在,用意更有浅深,只要自家各自体认得。
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叶,皆是一贯,不可道上面一段事,无形无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来,教入涂辙。既是涂辙,却只是一个涂辙。
「安安」,下字为义。安,其所安也;安安,是义也。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但穷得,则自知死生之说,不须将死生便做一个道理求。
「道二,仁与不仁而已」自然理如此。道无无对,有阴则有阳,有善则有恶,有是则有非,无一亦无三。故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只是二也。」
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果可以一贯,若使他人言之,便未足信,或未尽忠恕之道,曾子言之,必是尽仍是。一作得也。又于中庸特举此二义,言「忠恕违道不远」,恐人不喻,故指而示之近,欲以喻人,又如禘尝之义,如视诸掌,中庸亦指而示之近,皆是恐人不喻,故特语之详。然则中庸之书,决是传圣人之学不杂,子思恐传授渐失,故着此一卷书。
忠恕所以公平,造德则自忠恕,其致则公平。
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做仁。一本有将字。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只为公,则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爱,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也。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只是敬也。敬则是不私之说也。才不敬,便私欲万端害于仁。圣人之言依本分,至大至妙事,语之若寻常,此所以味长。释氏之说,纔见得些,便惊天动地,言语走作,却是味短。只为乍见,不似圣人见惯。如中庸言道,只消道「无声无臭」四字,总括了多少释氏言,非黄非白,非咸非苦,费多少言语。
「寂然不动」,万物森然已具在:「感而遂通」,感则只是自内感。不是外面将一件物来感于此也。
有人旁边作事,己不见,而只闻人说善言者,为敬其心也,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主于一也。主于内则外不入,敬便心虚故也。必有事焉,不忘,不要施之重,便不好。敬其心,乃至不接视听,此学者之事也。始学,岂可不自此去?至圣人,则自是「从心所欲不踰矩」。
孔子自十五至七十,进德直有许多节次。圣人未必然,然亦是一作且。为学者立下一法,盈科而后进,须是成章乃达。
自古元不曾有人解仁字之义,须于道中与他分别五常,若只是兼体,却只有四也。且譬一身:仁,头也;其它四端,手足也。至如易,虽言「元者善之长」,然亦须通四德以言之,至如八卦,易之大义在乎此,亦无人曾解来。干健坤顺之类,亦不曾果然体认得。
登山难为言,以言圣人之道大。观澜必照,因又言其道之无穷。澜,水之动处,苟非源之无穷,则无以为澜;非日月之明无穷,则无以容光必照。其下又言其笃实而有光辉也。一作笃实而不穷。成章者,笃实而有光辉也。今以瓦砾积之,虽如山岳,亦无由有光辉。若使积珠玉,小积则有小光辉,大积则有大光辉。
「天下之言性,则故而已矣」,则语助也,故者本如是者也,今言天下万物之性,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顺而不害之也,故曰「以利为本」,本欲利之也。此章皆为知而发,行其所无事,是不凿也;日至可坐而致,亦只是不凿也。
不席地而倚卓,不手饭而匕箸,此圣人必随时,若未有当,且作之矣。
昔谓异教中疑有达者,或是无归,且安于此。再尝考之,卒不达,若达则于其前日所处,不能一朝居也。观曾子临死易箦之意,便知其不达。「朝闻道,夕死可矣」,岂能安其所未安?如毁其人形,绝其伦类,无君臣父子之道,若达则不安也。只夷言左衽,尚可言随其国俗,至如人道,岂容有异?
受祥肉〔一〕弹琴,恐不是圣人举动。使其哀未忘,则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不饮酒食肉以全哀,况弹琴可乎?使其哀已忘,则何必弹琴?
学者为气所胜、习所夺,只可责志。
释氏之说,若欲穷其说而去取之,则其说未能穷,固已化而为佛矣。只且于迹上考之。其设教如是,则其心果如何,固难为取其心不取其迹,有是心则有是迹。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乱说,不若且于迹上断定,不与圣人合。其言有合处,则吾道固已有;有不合者,固所不取。如是立定,却省易。一作力。儒者其卒必一作多。入异教,其志非愿也,其势自然如此。盖智穷力屈,欲休来,又知得未安稳,休不得,故见人有一道理,其势须从之。譬之行一大道,坦然无阻,则更不由径,只为前面逢着山,逢着水,行不得,有窒碍,则见一邪径,欣然从之。儒者之所以必有窒碍者,何也?只为不致知。知至至之,则自无事可夺。今夫有人处于异乡,元无安处,则言某处安,某处不安,须就安处。若己有家,人言他人家为安,己必不肯就彼。故儒者而卒归异教者,只为于己道实无所得,虽曰闻道,终不曾实有之。
佛、庄之说,大抵略见道体,乍见不似圣人惯见,故其说走作。
时所以有古今风气人物之异者,何也?气有淳漓,自然之理。有盛则必有衰,有终则必有始,有昼则必有夜。譬之一片地,始开荒田,则其收谷倍,及其久也,一岁薄于一岁,气亦盛衰故也。至如东西汉,人才文章已来皆别,所尚异也。尚所以异,亦由心所为。心所以然者,只为生得来如此。至如春夏秋冬,所生之物各异,其栽培浇灌之宜,亦须各以其时,不可一也,须随时。只如均是春生之物,春初生得又别,春中又别,春尽时所生又别。礼之随时处宜,只是正得当时事。所谓时者,必明道以贻后人。
有谓因苦学而至失心者。学本是治心,岂有反为心害?某气本不盛,然而能不病、无倦怠者,只是一个慎生不恣意,其于外事,思虑尽悠悠。
「合而言之道也」,仁固是道,道却是总名。
「大而化之」,只是谓理与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尚不免有差,若至于化者,则己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己。颜子正在此,若化则便是仲尼也。「在前」是不及,「在后」是过之。此过不及甚微,惟颜子自知,他人不与。「卓尔」是圣人立处,颜子见之,但未至尔。
格物穷理,非是要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它可以类推。至如言孝,其所以为孝者如何,穷理一无二字。如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深浅,如千蹊万径,皆可适国,但得一道入得便可。所以能穷者,只为万物皆是一理,至如一物一事,虽小,皆有是理。
敬则自虚静,不可把虚静唤做敬。居敬则自然行简,若居简而行简,却是不简,只是所居者已剩一简字。
「退藏于密」密是用之源,圣人之妙处。
圣人之道,如河图、洛书,其始止于画上便出义。后之人既重卦,又系辞,求之未必得其理。至如春秋,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不过只是当年数人而已。学者不观他书,只观春秋,亦可尽道。
物理须是要穷。若言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若只言天只是高,地只是深,只是已辞,更有甚?
敬则无己可克,一有「学者之」字。始则须绝四。一有去字。
人之身有形体,未必能为主。若有人为系虏将去,随其所处,己有不得与也。唯心则三军之众不可夺也。若并心做主不得,则更有甚?
夷、惠之行,未必如此。且如孔子言「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则伯夷之度量可知。若使伯夷之清既如此,又使念旧恶,则除是抱石沈河。孟子所言,只是推而言之,未必至如此。然圣人于道,防其始,不得不如是之严。如此而防,犹有流者。夷、惠之行不已,其流必至于孟子所论。夷是圣人极清处,惠圣人极和处,圣人则兼之而时出之。清和何止于偏?其流则必有害。墨子之道,虽有尚同兼爱之说,然观其书,亦不至于视邻之子犹兄之子,盖其流必至于此。至如言伊尹,始在畎亩,五就汤,五就桀,三聘翻然而从,岂不是时?然后来见其以天下自任,故以为圣人之任。
声数。
由经穷理。
「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与勉而中,思而得,何止有差等,直是相去悬绝。「不勉而中」即常中,「不思而得」即常得,所谓从容中道者,指他人所见而言之。若不勉不思者,自在道上行,又何必言中?不中,不勉,不思,亦有大小深浅。至于曲艺,亦有不勉不思者。所谓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气象迥别,须潜心默识,玩索久之,庶几自得。学者不学圣人则已,欲学之,须熟玩味一无味字。圣人之一无之字。气象,不可只于名上理会。如此,只是讲论文字。
「赞天地之化育」,自人而言之,从尽其性至尽物之性,然后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言人尽性所造如此。若只是至诚,更不须论。所谓「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聪明自我民聪明」,止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
浩然之气,所养各有渐,所以至于充塞天地,必积而后至。行不慊于心,止是防患之术,须是集义乃能生。「不可一朝居」者,孟子之时,大伦乱,若君听于臣,父听于子,动则弒君弒父,须着变,是不可一朝居也。然鲁有三桓,无以异齐,何以鲁一变至于道?鲁只是不修周公之法,齐既坏太公之法,后来立法,已是苟且,及其末世,并其法又坏,乱甚于鲁,故其弒亦先于鲁。孔子之仕于鲁,所一作欲。以为之兆,得可为处便为。如陈恒弒其君,孔子请讨,一事正则百事自已不得,传言以鲁之众加齐之半,此非孔子请讨之计。一作意。如此,则孔子只待去角力,借使言行,亦上有天子,下有方伯,须谋而后行。
礼,「我战则克,祭则受福」,盖得其道,此语至常浅,孔子固能如此,但观其气象,不似圣人之言。
尝观自三代而后,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如百年无内乱;四圣百年;受命之日,市不易肆;百年未尝诛杀大臣;至诚以待夷狄。此皆大抵以忠厚廉耻为之纲纪,故能如此,盖睿主开基,规模自别。
大纲不正,万目即紊。唐之治道,付之尚书省,近似六官,但法不具也。后世无如宇文周,其官名法度,小有可观。隋文之法,虽小有善处,然皆出于臆断,惟能如此,故维持得数十年。
「陨石于宋」,自空凝结而陨;「六鹢退飞」,倒逆飞也。倒逆飞,必有气驱之也。如此等,皆是异事也,故书之。大抵春秋所书灾异,皆天人响应,有致之之道。如石陨于宋而言「陨石」,夷伯之庙震,而言「震夷伯之庙」,此天应之也。但人以浅狭之见,以为无应,其实皆应之。然汉儒言灾异,皆牵合不足信,儒者见此,因尽废之。
麟乃和气所致,然春秋之时有者,何以为应天之气?岂可如此闲别?圣人之生,亦天地交感,五行之秀,乃生圣人。当战国之际,生孔子何足怪,况生麟?圣人为其出非其时,故有感,如圣人生不得其时。
孔子感麟而作春秋,或谓不然,如何?曰:春秋不害感麟而作,然麟不出,春秋岂不作?孔子之意,盖亦有素,因此一事乃作,故其书之成,复以此终。大抵须有发端处,如画八卦,因见河图、洛书。果无河图、洛书。八卦亦须作。
「一阴一阳之谓道」,此理固深,说则无可说。所以阴阳者道,既曰气,则便是一作有。二。言开阖,已一作便。是感,既二则便有感。所以开阖者道,开阖便是阴阳。老氏言虚而生气,非也。阴阳开阖,本无先后,不可道今日有阴,明日有阳。如人有形影,盖形影一时,不可言今日有形,明日有影,有便齐有。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已言人分上事,若论道,则万理皆具,更不说感与未感。
中和,若只于人分上言之,则喜怒哀乐未发既发之谓也。若致中和,则是达天理,便见得天尊地卑、万物化育之道,只是致知也。「素隐行怪」,是过者也;「半途而废」,是不及也;「不见知不悔」,是中者也。
中者,只是不偏,偏则不是中。庸只是常。犹言中者是大中也,庸者是定理也。定理者,天下不易之理也,是经也。孟子只言反经,中在其间。
中庸之书,是孔门传授,成于子思。孟子其书,虽是杂记,更不分精粗,一衮说了。今之语道,多说高便遗却卑,说本便遗却末。「小人之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小人更有甚中庸?脱一反字。小人不主于义理,则无忌惮,无忌惮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谨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语恶有浅深则可,谓之中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