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大约二十里的地方,坐落着一所小型的客店,在夜里赶路,却在城门关闭之前无法到达城里的文人墨客,江湖侠士,通常会选择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再启程赶路。
客栈不大,也并不多么华丽,应该说,是有一些简陋的。
茅草建成的屋子,不大的二层小楼,毫无装饰的客栈木门,但是,却因为建在了城郊,给人一种清净淡然的感觉。
客栈里的伙计不多,一个大厨,一个负责干粗活的大汉,两个给客人端茶倒水的小二哥,这便是除了客栈老板之外的全部成员。
人虽少,但是因为往来住店吃饭的人并不是那么多,倒也够用。若是遇到有大队的镖局人马经过,或是有成群结队的赶考书生正好投宿此地,客栈人满缺下手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就会亲自上阵。
端端茶倒倒水,给客人上个菜,陪客人闲聊几句,然后再没心没肺一般的哈哈笑几声了事。
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客栈的老板,是一个模样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一双泛着天青色的眼睛,身材消瘦,皮肤苍白,头发稍微有些凌乱,随意的披散在背后,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了,正好可以挡住半个眼睛。
但是,如果你仔细看他的脸,你会发觉,这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子,身上带着一丝不属于乡野之人的飘逸之气。
这个年纪的男子,若是在普通人家,应该是早已成亲,连孩子或许都会有两三个了,但是,这个客栈的老板,却从未让客栈中出现一个除了客人之外的女人,就连来投宿的女客,他都不会多看两眼的。
男子喜欢食素食,因此,客栈里的饭菜,以素食为主,只带着少许的荤腥。他喜欢喝酒,但是却不是那种易醉人的烈酒,只是那种适宜浅尝的淡酒。
他不喜欢多么热闹的坏境,在与客人寒暄几句之后,就会般一把摇椅坐在客店的门口,手拿一把扇纸已泛黄的扇子,轻轻的摇着,懒懒的晒着太阳。
与他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是很清冷的,对一切都很淡然,一副可以修仙的样子。
但是,他偶尔也喜欢卖掺了水了酒,在做菜的时候让厨子做的缺斤少两,在客人谈话的时候竖起耳朵来偷听。
一听到关于流云剑门的消息,他就会身体一僵,脸上的神色变的有些不自然,但是,这种变化是极轻微的,稍纵即逝,不会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流云剑门,是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掌门姓氏为诸葛,以血亲为传授掌门的条件,世代延续着。
但是,这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六年前,流云剑门发生了一件震惊武林的巨变。当时在任的掌门被杀,掌门的女儿因中的蛊毒而变成了不能行动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那时的掌门,诸葛长空,可谓是江湖上第一大高手,有谁能伤的了他,但是,他也确确实实是被人用剑杀死的,身首异处,连内脏都被残忍的挖了出来,一时武林中人皆因此而无比惶恐。
流云剑门的惨案震惊武林的第二个原因,是失传多年来自塞外的蛊毒再次现事,连同掌门的女儿在内,共有八十一名弟子中毒身亡,死伤惨重。
关于制造这件惨案的凶手,传闻是长空老先生的几位闭门弟子,因为门派内部的矛盾原因,对恩师起了恨意,才痛下杀手。
当然,这只是传闻,因为事后,剑门内部做了较为详细的善后工作,很少有内情走漏出来,人们只知道的是,在事发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凶手就被捉住,并按照门规处以极刑。
事情就这样过去,再无半点风声。
现在流云剑门的掌门,是长空老先生的闭门二弟子,名叫陈烟。
据说,当年,就是他抓住了害死自己师傅的凶手,为门里众人出了一口恶气,平息了江湖中的骚乱。
陈烟任掌门至今六年,给江湖人的印象,是一个武功高强,但是平和英俊的侠之大者,只有二十八岁的年纪,武功便在江湖中达到了无人能及的高度,也因为自己的努力,使门派受到了皇上的赏识,逐渐与朝廷接轨。
于是人们便赞扬说,陈烟是一个能力超过长空老先生的好掌门。
江湖中虽然血雨腥风,但是,日子久了,人们还是会渐渐遗忘一些事情的。
就像是流云门的那场浩劫,日子长了,也被人们渐渐淡忘了,连同长空老先生一样,即使在世的时候有多么大的威名,也因为死亡而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现在的侠客,提起流云剑门,说的最多的便是掌门陈烟,而非诸葛氏了。
城外的客栈虽小,但是侠客们聚的人数多了,大家在一起,豪饮几大碗烈酒,也开始谈论起江湖的事情。
每每若是有人大声的说起流云门的事情,坐在客栈门外的老板就会停下摇椅子的动作,竖起耳朵偷听着。
若是有人说到掌门陈烟的好处,这个老板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是与陈烟早就熟识了一般。
不过,没有人看见老板脸上的表情变化,人们只以为他在外歇息。
没人知道老板的来历,就连店里的伙计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老板姓苏,是在大约六年前来到这个城的,并且在城外开了一个小客栈维生。
有伙计猜测,他们的老板其实会武功,从他走路一点音声都不发出来就可以判断他会轻功,说不定还是一个高手。
但是,他们老板却一笑就否认了这个说法,他说他只是山间的粗人,与江湖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不可能会哪门子的武功。
听老板这么说,伙计们也只好相信,并且不再猜测。其实他会不会武功,和单纯的伙计们是没有多少干系的,他们只管从他那拿工钱,在认真的干活就好了。
苏老板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客店从来没有一个按时开张的时间,这天也是这样,当他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
他翻身下床,穿上粗布的麻袍,打开店门,准备营业。
风中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远远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是只有他的双耳才能听见的遥远的声音。
马蹄声渐近,而且很急,他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微微震动起来,麻袍的下端沾上了浮起的尘土。
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似乎什么事情就要降临再他的身上了。
他刚要细想,客栈里,伙计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惊,回头看着店门里忙碌的伙计们,一切如常。
平静了六年,难道今天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暗自嘲笑自己的幼稚,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向往常一样,他把摇椅搬到店门口,坐了下来,手拿着他习惯拿的小扇子。
现在正值春天,这个时间外面的阳光很温暖,他坐在那里,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倦意。
虽然刚刚起床,但是他仍旧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但是马蹄声近了,像是故意要打扰他的清净一样,最终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抬眼看马上的人,是个陌生人,很年轻,看来是快马加鞭,一路没有歇息的感到这里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
马上的人的脸上的表情很疲惫,但是眼神却依旧很锐利,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是江湖中人,撇了一眼那人的打扮,他在心里下了定义。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人是来找他的,却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被那人沉默却目不转睛的双眼盯得多少有些难受,他便开口了。
“这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别在外面呆着了,里面请。”
那人忽略了他的说话,兀自的开口说出了另一个话题。
“你是这客店的老板?”
“鄙人就是。”不知他问这个所谓何事,他还是承认了。
听到这个回答,那人显得有些激动。
“你就是苏染青?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老板心中一惊,不知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内心里同时有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不答,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扔给了苏老板。
苏染青接过玉佩,仔细看过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你认识姬无双?”
“是的,正是无双小姐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看到玉佩之后,一定要跟走一趟。”
“去哪?”
“去见徐原平大人。”
“……”
苏染青没再说话,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来找他的目的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心中撇过一丝苦笑。
大师兄,虽然用了六年的时间,但是看来你已经成功的恢复了武功。
你还是要报仇的,没有改变,就像六年前说的那个样子。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因为你认为我也一定想要复仇。
但是,我……
见苏染青没有反应,那个以为他想要拒绝,于是又说:“无双小姐说当年你欠她条命,所以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走的。”
……
沉默,苏染青知道那人再说什么。
当年,姬无双救他之后,两个人曾有过这样的约定,再见到姬无双的玉佩,救人一命的恩情,一定要报。
六年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吧,我跟你走,麻烦你为我引路。”
下定了决心,苏染青抬头直视马背上的人,做出了让他满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