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警虽然有点慢但好歹还是酒足饭饱的来了,站在51号公寓前远远就能看见一辆摩托在为抢午饭而争分夺秒的人群中不紧不慢地穿梭。经过上百年教学经验洗礼的大学生们从考试发明之日起就具备了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于是随着某个望风同志一嗓子条子来了,围观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作鸟兽散。
篮球队的那几个牛不过韩端疯不过肖建的人自然操心着苦修四年来之不易的小册子,所以趁着混乱架着肖建拦了辆计程车直接去了医院。李琴也扶着秦娆拐进了27号公寓旁边的小花园里。苏绚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这才发现该撤的不该撤的都撤了,他急忙拽了一把眯着小眼睛找眼镜的强子,从两棵宝塔松中钻进了花园。
按照法律程序,任何纠纷诉讼也得有个原告和被告,哪怕你一个人告全世界剥夺你的快乐也算,可等校警来到楼前,除了一个碎酒瓶,一个支离破碎的手机和零零散散的血点子,平静的就像是安逸冬日该有的午后。
校警按着对讲机跟保卫科敷衍了两句,然后开着摩托沿原路风驰电掣地扬长而去。
躲在小花园里鼓着腮的李琴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跟狼狈的强子和苏绚打了个照面。
“喂,你小心点,这事肯定完不了,我看不行你找老师吧!”李琴下意识地站在秦娆身后,隔开了苏绚。
这个男生可怕的行径仍然让她心有余悸,要说打架劈头盖脸甚至拿块板砖相见她也不是没见过,但那好歹也在打架的范畴,可这个男生却一拽一顶几乎用开玩笑的手法就卸掉了肖建一条膀子,这水平连干了六十年老游医的外公都做不出来,真的有点庖丁解牛的味了。
苏绚知道她是好意,不过找老师寻求庇护他自然是不会了,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几天后他可能远在天边,手术做完再加上恢复时间,也许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也许……就不回来了,到时候韩端他们早都从江大升华了。
他也清楚这些人在他今后的生命中不过是随风即去的一缕尘埃,就像上千万人关注叶月依织,可叶月真正记得的又有几人?
“我眼镜呢?我眼镜呢?”强子僵着两股鼻血崩流的鼻子,也顾不上丢脸,瞎咧咧道:“我面具呢?我面具丢哪呢?”
李琴看他这模样,摇晃着秦娆叹道:“哎,校花大人这下好了吧?你看看他俩,还有你的手……”
秦娆摊着右手,左手拇指按着红斑斑的纸巾,撩了一眼苏绚:“他没事吧?”
“没事!他就是吃的油脂多血压高,放放血有好处!”苏绚用袖子压着头上的伤口道,反问道:“你没事吧?”
他头上的伤口其实比秦娆的轻,毕竟这个地方一旦干涸结疤血就不再流,不像手掌那么麻烦。
“都怪我囊,不好意思!”
秦娆轻轻摇了摇头,“不关你事!”
“对,关你什么事,你不要自作多情!”李琴有些尖刻地埋怨了苏绚一句,本能地不想和这个男生呆在一起,她扶起秦娆,道:“走吧,伤口不浅血止不住,得去校医室看看!”
秦娆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脸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呣?”苏绚被问得一愕,“什么真的?”
“就是当篮球队主力!你真的想当篮球队主力?”
秦娆的眼睛在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平静美,一个校花该有的荣辱不惊在她眼中展现的淋漓尽致。苏绚哈了口气,也有些茫然,因为那一刻并非出自他的本心,当然对秦娆他不可能这么说,于是摆了摆手:“我哪行啊,开玩笑的!”
“哦!这样……”秦娆抿了下嘴,有些话想问却还是没问,干脆转移了话题,“对了,面具你还要吗?”
“要,我要!”强子听到这句话心想假面舞会的事还有门,扬起头也找不准秦娆的脸,急道:“我要!”
“你呢?”秦娆平和地对苏绚说。
苏绚从来都不是闷骚性格,也没有某些自诩有几分魅力的男生在美女面前喜欢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路子来引得对方刮目相看的癖好,以潘神早已超越世上最优秀的演员所能达到的演技来看,秦娆不是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女生,想对她玩弄心思的人有多少看看江大有多少男生就知道,却也不见谁的海能容下这片天空。以自己现实情况来看,退一步海阔天空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上跟鸡飞蛋打没什么本质区别。
所以,他没半分犹豫道:“嗯,我也要!”
“电话断成两截了,没法联系,不如这样吧,你下周一二晚上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去!”
“那就下周二选修课前吧!”苏绚不用想也明白像秦娆这样穿着品位相当于小白领一个月的薪水的女生怎么可能没有两部备用手机,只是不愿意告诉他手机号码的托词吧!
“我在文科楼132教室,你在门口露下脸,我去拿就好,或者你让别人送来也行!”一副护花使者模样的李琴对着秦娆拍了拍胸口,很乐意地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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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江大的学生明显分出不同的状态。过了没心没肺胡混年纪的大四大五学生发觉现在工作比处女还难找,找到的十有八九也就是苟且度日的糊口工作,什么理想啊追求啊奋斗目标啊会慢慢被赤果果的现实拖延得面目全非。
体现在数据上的就业率就是糊弄洋鬼子的一套,没办法,谁让大学生比鸡还多又捧着其实很廉价的虚荣心自欺欺人呢?
这年头最可怜的就是有虚荣心有大理想却没背景的人,大三开学时郭凡的这句话还被于洪亮和张宇抨击,然而一个学期过去了,看着一批批铩羽而归的求职者,大家终于明白现实真的很黄很暴力。
于洪亮以前看不起民工,动不动见了哪个穿着土点的就以民工身份对待,现在他也翻然悔悟了,拼着命的求郭凡让他包工头的老爸给个当小工的机会,民工一个星期赚的比大学生一个月赚得多,这他妈是最实在的。
张宇以前最看不起用下半shen做营生的堕落小姐,然而赤果果的现实让这个有点悲天悯人情怀的小男人理解了肉体横陈一晚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要花费一个月精力去解决。
两人痛定思痛之后,终于走上了一条荆棘暗藏的康庄大道——
考研。
周一的清晨,昏暗的120宿舍里,两个床位早早就空了,剩下睡得四仰八叉的郭凡和点着一盏台灯读《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的苏绚,看了几页,微微有些催眠的效果,于是终于在整夜难寐的梦魇中偷得了这半刻浮生。
潘神的生物钟精确之极,所以听到手机的震动,苏绚睁开眼睛的那刻想到八点十分,拿起手机一看,只有半分误差,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个陌生号码,苏绚心头一跳,是秦娆吗?
那种属于大多数男生曾有过的期待第一次出现在苏绚的心里,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可能。
翻开短信箱,几个字。
“来心理诊室!”
苏绚从口袋里摸索出凌蓝给他的卡片,核对电话号码一看,果然是凌蓝的手机,他回道:“好!”又将号码保存为凌蓝。
这么早,凌老师叫自己做什么?
一番简单卫生清洁后,苏绚出了宿舍。
心理诊室在校园东北角,离医学院不远,本来学校想把心理诊室安排在校医院里的一个房间,结果被凌蓝否决了,她给出的理由是不要把有心理问题的学生当作病人看待,最后校领导在医学院附近一幢老楼里专门划出了一个房间,据说,从那天起,医学院博士硕士生里好多人得了抑郁症。
远远地,就看到三个背着电脑包的眼镜男围在凌蓝那辆红色甲壳虫周围,隔着车窗与坐在车内的凌蓝聊着什么,大概是看到他来了,汽车鸣笛了两声。
“抱歉,我还有些事处理,以后有空再聊吧!”
凌蓝示意苏绚上车,然后流利的挂档,留下满脸悻悻的医学系才子潇洒离去。拐出了林木浓郁的医学院,在图书馆旁停下了车。
“凌老师,你刚才那样不怕学生们说你傲慢吗?”苏绚忍不住多嘴关心。
凌蓝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加长嘴摩尔点燃,放下车窗,幽幽道:“说是跟我谈一些论文中涉及到暗示疗法的专业问题,扯着扯着就谈到意大利歌剧上面了,难道要我陪着站在外面听他们聊《蝴蝶夫人》?”
“那是凌老师的魅力大的缘故!”
凌蓝仿若没有听到,抽了半支烟就按灭在烟灰缸里,蹙着平展的细眉在包里翻东西,啪啦啪啦取出一个药瓶和矿泉水。
苏绚一把抢过了冰手的矿泉水,一边推开门道:“稍等,我去买热豆浆,稍等!”
说完,快步向第五餐厅跑去,一分钟后拎着一罐豆浆和半个白涔涔的馒头又跑了回来。将吸管插在豆浆里递给咬着下唇的凌蓝。
五分钟后,凌蓝脸上有了些血色。
“谢谢你,苏绚!”
冬日清晨含蓄的阳光漫过湿漉漉的薄雾照在图书馆下,将凌蓝的侧影勾勒的有些模糊,美丽的女人很多时候并不像外表看来光鲜,有时候必须要带一张甚至许多张会让自己很疲惫的面具。倔强的凌老师不过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女生,可她的家人呢,抑或男朋友呢?
苏绚从小到大一直就是受人滴水必会涌泉的性子,或许和他悲惨的经历有关吧,这一点和性情凉薄的J简直相差悬殊,所以除了妹妹小雪,凌老师是他第一个感觉到关怀的女孩子。
苏绚扬起嘴角:“不客气,应该的!”
长长的刘海安静地伏在额头上,凌蓝侧过被阳光涂上淡金的脸颊细细看着苏绚,直到他不堪地避开眼神,凌蓝笑了:“打架了吧?”
“呃……没有,不小心撞的……”
凌蓝吸了口气,眼神失落了许多:“那作弊的事呢?苏绚……我想听听你能找什么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