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这几天像供菩萨似的供着我,有一天他拉起我的手问:“你这次车祸可把我吓得够怆,也后悔自己不好好看着你,明知道你向来不老实规矩。这么算来,我们也算是经历生死的交情了吧?”
经历生死?我怎么觉得就我一个人在生死边缘里逗留了一圈呀。
两天后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来相当客气地告诉我这场车祸像是蓄意谋杀,要配合警方做进一步调查工作。
莫羽削苹果的手一个打滑,伤到了手指,血像软体动物般在石缝里挤出来似的。我赶紧拿纸巾替他擦拭。
本来以为不过是个玩笑,但一想到对方是位警察,便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接着我的反应让警察叔叔想非常酷地了结我,因为在这么严肃地事情上,我一笑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莫羽和那位警察看我的眼神惊世骇俗。
我断续道,“什么……什么时候,我……我也成一人物了,值得别人用一辆车来结束我。”
莫羽拍我脑袋瓜,“不许说糊话。”
我立刻老实。乖乖地把那一场由我演泽却清醒意识下场景不多的车祸叙述了一遍,连我自己都知道有用的资料实在少之又少,十场车祸九场都是我这样的——当事人过马路,一个没注意一辆车飞了过来,接下来的事,观众比当事人清楚。
问莫羽的时候,莫羽的眼神闪了闪,说当时只知道顾着我,连车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我低下头,看来莫羽这次是真为了车祸的事怪他自己没好好看住我了。其实都是我自己太没安全意识,过个马路也不老实,我这妖孽自作孽,不可活。
看到莫羽低着头,我的心里也莫名地怨恨自己不争气。好好地干嘛过马路不老实规矩地走;不老实不规矩也就算了,干嘛不看着车;不看着车也就算了,干嘛给车撞了;给车撞了也就算了,然而让莫羽内疚就是我的不对。
我拉了拉莫羽的袖口,莫羽转身低下头朝我笑了笑,那笑容,竟如万朵开在荆棘地里的嫩花蕊,沧海桑田。
我的心口一紧,让他如此落寞的,是我?还是小至?
几天后出院,来接我的是莫羽,黄奕明这厮自从那日露面后便再未出现过,今日出院也是一条短信,上面写道:“恭喜发财。”
都什么跟什么来着,果然是小学语文底子没打好,到现在连什么场合致什么词都含糊。回头一想,倒觉得还是这厮了解我,“恭喜”乃贺我出院也,“发财”是吾之最爱。贺我出院也没忘记我那唯一的爱好,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不过黄奕明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缜密了?绝对待研究。
上车时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得我浑身不自在,一转头,看到医院拐角处的角落里,骆枫半躲藏着落出脑袋像午夜幽灵似的冲我笑着,我明白,那也是道贺之意。
“看什么呢?”莫羽朝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我被他打断后朝他看了一眼,再转头,已没有了骆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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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开学时,下了一场雪。我在莫羽家门口堆雪娃娃,铺天盖地的白色让我觉得自己很富足,因为我有足够的材料堆起高高大大的雪娃娃。
莫羽开门出来,捧起我的双手来回搓着,叫我进屋去。
我说等莫羽下班时,会看到很可爱的雪娃娃。
莫羽冰冷的脸闪过一丝柔和,“我不要,赶紧进屋去。”
“你就成全一会如花似玉的彭丽玲吧。”我巧笑兮,满脸的笑容水样地挤在一块。
“不知道能否有这个荣幸和如花似玉的彭小姐完成这项工程?”莫羽撩袖子准备过来帮忙。
“上你的班去,别尽想着跟我分享劳动成果。”我不干。
莫羽无奈地起身,“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千万注意身体。”他将钥匙塞到我手里,“冷了就开门进去。”说完进门吩咐保姆照看我,便提着公文包上车。
就等着看我化白雪为神奇,制造出一个得天独厚的雪娃娃吧。
我入神地堆着一对“小男女”,女孩戴着围巾微斜靠在男孩身上,一脸地幸福。这“一脸地幸福”该怎么弄才能表达出来呢?
我侧头思考着。撇见一串长长的脚印从远方延伸过来,收回目光,竟直达眼前。再定睛一看,发现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高大男子沉着脸,戴着墨镜立在我眼前。
我睁大眼盯着她,缓缓起身问:“你在这站了多久了?”
他面无表情,“大概是从你堆这摊雪的一半起吧。”他墨镜下到下巴这段面部线条像是我祖上几代都在欠他们家钱般。
“阁下耐性不错。”我得意地瞧着我的巨著,不屑于这个男人把这么伟大的工程称呼为“这摊雪”。
“过奖。”他的声音像是从鼻头里冷哼出来般。
“你……你在这站着干吗?”这人是对莫羽有企图还是对莫羽家有企图?不过见他这身行头像个干坏事的但却不像是贼。
他的嘴角溢过一丝让人寒毛直竖的笑后转身离开,再次留下一串深远的脚印。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才开年几天,不是有警察告诉我有人对我谋杀未遂,便是碰上这么一个古怪的人。
莫羽家的保姆出来叫我进去暖暖身子,殷勤地泡茶给我暖手,说这样子手热得快。
我在莫羽家待到中午,莫羽便提前下班回来了。我听到车声后出门带他看雪娃娃,他看着那一对雪娃娃笑得甚是开心。保姆在一旁笑,“这丫头在门口堆的这一对人儿,喜庆!”
莫羽拍拍我脑袋,“这技术虽不怎样,但中心思想完全没表达错啊。”
我满脸嫣红,“我就是为了协调,怕一个孤独,顺手给堆成了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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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几次往返莫羽家,竟觉得那对雪娃娃像小至,再一两天的阳光下去,雪娃娃便瘦得连小至也不像了。
开学后,钟玲玲居然开着红色的奥迪来上学,我围着车转了几圈,觉得这车跟我实在面熟,仅限于我对它似曾相识,愣是没想起在哪见过。
钟玲玲凶神恶煞地过来推开我,“彭丽玲,你不配靠近我的车。”
“你这车是哪来的?”我问她。
“你什么意思,我们家给我买辆车应该不像你们家给你买车那么困难吧。”钟玲玲对我,算是彻底翻了脸,也实在没有必要再伪装。
后来我偶然在宿舍里听到她有位大方的朋友给她送了辆车,为此让同学们羡慕不已,恨自己生不逢时没赶上这样的好朋友。
我想问她那朋友是谁。恰巧夏若水悠雅地走进来,看了眼钟玲玲,眼里带着容易察觉地嫌恶。
夏若水这样众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人,稍微一个表情都是很具影响力的,钟玲玲便立时止住了这次炫耀。